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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那樣重,重到她想要躲回“賢良淑德”的殼子裡,做個假人。
除非她能豁出去,隨謝無陵學梁祝化蝶,一起殉情,也算相守。
不然只要她活著,舅母舉例的種種,皆會成為伴隨她一生的困擾與罪孽。
程氏說得嘴皮子都幹了,見外甥女仍是靜坐著,雙眼空洞,神情麻木,不言不語,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最後她也累了,鬆開她的手,語氣沉肅道:“這世上有千百種報恩的法子,卻不是將你自己搭進去!到底是為私慾選一個男人,還是為責任選整個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沈玉嬌沒出聲,直到程氏起身,她才從榻邊站起。
程氏抬手:“不必送。”
沈玉嬌神色微黯,屈膝行禮:“舅母慢走。”
程氏滿臉複雜地又看她一眼,終是化作一聲濃重嘆息,轉身往外。
未曾想一推開門,卻見深秋明淨,一襲月白色長袍的裴瑕,站在廊下,負手而立。
程氏面色霎時大變,僵在門邊。
裴瑕聽到開門聲,緩緩轉過身。
仿若沒看到程氏青白的臉色般,他抬手,朝她挹禮:“問舅母安。”
程氏心口狂跳,回頭看了看屋內,又壓下心頭惴惴,故作鎮定擠出一抹笑:“守真是何時來的?這會兒還不到午時,你怎麼就回來了?”
院外奴婢也不通報一聲,他會不會聽到了什麼?
一想到這種可能,程氏後悔不迭,早知就不該將婢女都屏退,哪怕叫喬嬤嬤在外守著都好。
可這大白天的,誰也不知裴瑕會來後院。
“剛來不久。”
裴瑕道:“見舅母與玉娘有事商談,便未打擾。”
“這樣啊。”程氏訕笑,心道有時太守禮,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們也沒聊什么正經事,就是閒磕牙,嘮家常。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先回府了。”
“快到午時,舅母留下用頓午膳,再走也不遲。”
“不了,我想起府中還有些庶務亟待處理。”
自打知曉外甥女那份心思,程氏看向裴瑕,心裡也生出幾分慚愧:“守真也不必送了,我自己出門便是。”
然裴瑕還是將她送出了院門,才停下腳步,以目恭送。
程氏往前走了十來步,轉頭再看院門前那道軒然霞舉的身影,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這樣好的郎婿,玉娘如何就犯了渾。
只盼著她能聽勸,將那些不該有的荒唐心思深深藏住,爛在肚子裡,踏踏實實與守真過日子。
程氏這般期盼著,但她的期盼很快落了空。
清香裊裊的裡間,沈玉嬌坐在榻邊,看著款步而來的裴瑕,心跳仿若漏了一拍。
但很快,她平靜下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再遮掩。
“守真阿兄。”
她欲起身,被裴瑕按住肩,重新落了座。
他也挨在她身旁坐下,寬大飄逸的袍袖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暗青色瓷盒:“外頭的事已處理得差不多,只待明日陛下回朝,便可了結。”
沈玉嬌微微詫異:“明日鑾駕便回來了?”
裴瑕嗯了聲,又道:“這些時日我忙著外面的事,陪你和孩兒的時間少了些。待到此間事了,我多陪陪你們。”
沈玉嬌:“……”
“昨夜瞧見你掌心那道傷癒合了,這是太醫署研製的玉肌膏,說是淡疤有奇效。”
說著,他打開那枚瓷盒,裡頭是白玉般細膩的藥膏,指尖挖出一些,另一隻手去牽沈玉嬌的手。
見她避了下,也只當沒看見,繼續牽住:“你的手生的好看,若留了疤,未免可惜。”
在渭南府,裴瑕問起這道劃痕,她只說割蘆葦時不慎弄到。
可現在,見男人白淨修長的手指,不疾不徐塗著藥,她忽的生出一種負罪感。
這道傷是為謝無陵而留,而今卻是裴瑕在替她抹藥。
她生出二心本已不對,又怎能錯上加錯,瞞著裴瑕,安心享受他的體貼?
“這傷,不是割蘆葦傷到,是我自己拿匕首tຊ劃的。”
她輕輕開口,那塗藥的長指頓了下。
裴瑕掀起眼帘,看向她。
他的眼眸黑如點漆,一貫沉靜得無波無瀾,以至於對視時,總叫沈玉嬌有種被看透的慌亂。
但今日,大抵已做了坦白的打算,倒生出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她迎上他的目光:“那夜謝無陵起了高熱,要飲水,手邊也沒煮水的器皿,只得以血餵之。”
裴瑕眉心皺起。
再看那道疤,只覺無比刺目。
為了那謝無陵,她竟不惜自毀身體……
沈玉嬌見他沉下的臉色,緩緩抽回手:“方才我與舅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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