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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榻里的人一動不動,也未出聲。
裴瑕眸色微黯。
少傾,他薄唇輕扯:“那你安置吧。
剛要起身,身後傳來一道壓抑著的顫音:“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愚蠢?”
裴瑕動作一頓,回首看她:“為何會這樣說?”
“難道不是麼?”
沈玉嬌低低道,並未回過身:“你、舅母、喬嬤嬤,你們都覺得我在犯糊塗,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放著出眾的郎君與孩子不要,卻被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痞蒙了心,不顧體面與廉恥,非得與他在一起。明知前路坎坷多歧路,還非得去趟這灘渾水……”
裴瑕眉心微動,又聽她瓮聲繼續道,“可是憑什麼,憑什麼我就得按照你們給我選的路走。從小到大,這個不能做,那個也不能做,喜歡的書不能看,喜歡的事不讓做,嫁娶之事更是做不得選擇。我對你動心時,你不准我親近,我克制著不許對你動情,你又說你對我動了心,憑什麼呢。難道我真的生來,就得聽你們的,就得隨著你的心意,就非得給你做妻麼?倘若這是老天爺給我定下的命,難道我之前沒有好好給裴氏當兒媳,沒有好好給你當妻子嗎?是我不夠順從,不夠容忍麼?既然安排好了那樣一生,就讓我在後宅老老實實、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好了。”
“可為何要讓我走出那宅門,要讓我知道外頭的天地有多廣闊,要讓我認識到原來男女情愛還有那樣赤誠坦然的一面,為何要推翻我從前所認知的一切,又在我自己能做選擇時,讓我回到這宅門裡,又一次毫無選擇,只能憑你心意而活……”
裴瑕伸手將她的肩掰過來時,她已淚流滿面,那雙烏眸籠著濕漉漉的霧氣:“守真阿兄,你告訴我,這憑什麼?這根本就不公平,我才不要這樣的愛……”
她的淚滾落,好似在裴瑕心間燙出一塊疤。
尤其聽到她曾經對他心動,卻被他推開……
裴瑕胸膛微窒,抬手將她嬌小的身軀擁入懷中:“從前是我不對,太過遲鈍,傷了你的心。又識人不明,不能及時護住你,害你遇險……你怨我、恨我,皆是我該得的。”
沈玉嬌從他懷中仰起臉,靜靜望著他。
“愚蠢的從不是你,而是我。”
裴瑕冷白的面容因酒意殘留著幾分緋紅,那雙深暗的眸看著她:“若我早些發現對你的情意,絕不會叫你受那些委屈……而今你心裡有了旁人,也是我咎由自取。我知現下說這些有些晚了,但還是想請你,哪怕看在過往的情分、看在孩子、親眷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牽著沈玉嬌的手,覆上他深邃的臉龐,狹眸在昏暗燭火下迷離而卑微:“這一次,我絕不再傷你的心。”
【102】
【102】/
這一夜, 裴瑕到底宿在了裡屋,宿在了沈玉嬌的身側。
只夫妻倆什麼也沒做,哪怕夜裡的酒意與曠了三月的慾念在身體裡作祟, 燒得腹間火燒火燎般滾燙, 他擁著妻子溫軟的身軀,像哄孩子般撫著她的背:“睡吧, 不碰你。”
裴瑕清楚,今夜不過是岳父岳母歸來,給了他與妻子重修舊好的一個契機。
而借著這個契機, 他知曉了妻子心頭壓抑已久的憤懣委屈, 以及……她的確曾經對他動過心。
她心裡有他, 在對謝無陵之前。
這叫他這tຊ陣的頹靡也多了份底氣,既然從前能叫她對他動心, 為何現在不能?
翌日一早, 洗漱梳妝後, 沈玉嬌與裴瑕一道去側院, 向沈徽夫婦請安。
沈光庭與徐氏也在, 問起孩子們,都還在屋裡睡得香甜。
於是大人們圍坐著用過一頓其樂融融的早膳,待到孩子們醒後, 稍作收拾,便一道出發前往李府。
見沈徽一家老小從嶺南平安歸來, 李家人自是不勝歡喜,大李氏聞訊也從勇威候府帶著幼女趕來。
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團聚, 午間設席都擺了整整四桌。
宴畢, 男人們在前院說話,女眷們則齊聚後院, 閒話家常。
外祖母羅氏見著歸來的小女兒,精神都比往日好了不少,摟著小女兒不肯撒手,還像幼時哄孩子般滿口“心肝肉兒”地喊著。
已為人祖母的李氏被自家老母親這般喊著,還有些難為情,大李氏在旁瞧見,卻爭寵般湊到羅氏面前:“母親只疼妹妹,不疼我麼?”
羅老太太笑吟吟,將一雙已鬢角花白的女兒都攏在懷中:“疼,都疼,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都一樣疼。”
這溫馨美滿的場面,也叫沈玉嬌彎了雙眸。
再沒什麼比一家團聚更叫人歡喜的了。
然這份歡喜並未持續太久,從李府離開前,舅母程氏將李氏拉去了一旁。
待李氏再次出門來,面上雖不顯,看向沈玉嬌的目光卻滿是一言難盡的凝重。
沈玉嬌也從那目光中猜到緣由。
果不其然,回到府中,用罷晚膳,沈玉嬌便被李氏單獨留在了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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