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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都這樣說了,沈玉嬌也不好再多問。
“至於刑部在我們府中尋到的那幾箱黃金,母親說,她是真不知道何時叫人栽贓了。若真是我家貪了兩萬兩黃金,那最後搜出來的也不止那幾箱啊。”
想到母親在牢獄裡委屈垂落的模樣,沈玉嬌心頭密密麻麻酸漲,嗓音也低了:“我們都知道是被冤枉的,可那幾箱黃金證據確鑿,且聖華塔是我父兄一同監造,塔塌了,那堆廢墟便是鐵證,罪無可辯。只是萬萬沒想到,背後貪瀆之人竟是……應國公。”
兩萬兩黃金,還是給他親姐姐營造的工程上,孫家人實在是心貪手黑。
“郎君,我知你一片好意,但過些時日面聖,還是莫要提及翻案的事了。”
沈玉嬌扶著肚子翻了個身,一手枕在臉側,覷著身側那道朦朧的挺拔輪廓:“繼續翻下去,那就是逼著陛下處置他的親舅舅,打皇家的顏面……”
真到那時,哪怕真相大白,也只會迎來更為慘痛的代價。
而那代價,她、裴瑕、裴氏、或是李家,誰也承受不起。
正如外祖父他們說的,如今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已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想到遠在嶺南受苦的家人,沈玉嬌還是忍不住難過,恨不得生出雙翼飛過去,跪在他們面前哭一聲,女兒無能。
裴瑕自也聽出妻子話里的無奈與悲憤,伸手攬住她纖薄的肩,帶入懷中。
感受到身前那陣溫暖,還有那令人安心的檀香氣息,如寒冷冬日裡尋到一處溫暖火光般,沈玉嬌纖指揪住男人的衣襟,腦袋也不禁輕輕靠上那堅實的胸膛。
兩人都沒說話,一時帳中只剩彼此交錯的呼吸。
裴瑕不善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子。
但見到他的妻這般難受,總覺他該做些什麼。
畢竟他是她的夫婿,是她餘生依靠的另一半。
搭在她背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如同哄孩子般,他抵著她柔軟馨香的發頂,嗓音低緩:“邪不壓正,是非黑白,終有昭雪的一日。玉娘,我既答應會替你家翻案,便不會對你食言。”
懷中嬌軀似僵了下,而後她緩緩仰起臉;“可那是應國公,是陛下最敬重的舅父。我聽說,景王之亂時,有刺客潛入宮宴刺殺陛下,朝臣四散逃命,唯有應國公不顧生死,擋在了陛下面前。”
雖然那刺客很快就被禁軍拿下,但危急關頭,應國公能以身相護,實在讓昭寧帝感動不已。
昭寧帝的生母是個下等宮女,母子倆在宮裡缺衣少食,備受欺辱,據說也是當時還是商人的應國公,花了不少銀錢疏通,暗暗接濟宮中的妹妹與外甥……這份雪中送炭的情分,昭寧帝銘記於心,是以他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將生母追封為孝慈太后,替她加封號、做法事,不顧重臣反對,將她從妃陵遷去和先帝合葬。那時的嫡母孝安太后尚在人世,昭寧帝此舉,無疑是在打她的臉,母子倆的關係也一度陷入僵持,朝堂百官更是為此事吵得沸沸揚揚。
昭寧帝我行我素,登基第二件事便是封他那個商人舅父為應國公,公爵之位,世襲罔替,永保榮寵。
“郎君應當讀過《楚辭》漁父篇?屈子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我知郎君品行高潔,但既選擇入仕,這官場之事,還是多聽前輩教誨為好。”
沈玉嬌聲線溫緩:“我雖是後宅婦人,但長於官宦人家,家中又親歷了這等禍事,也算見識了朝局詭譎,官場險惡。你先前為我與婆母離了心,我心裡已經很不好受。若是你再為了我家的事,得罪了應國公,礙了陛下的眼……”
揪著裴瑕衣襟的手指不由揪緊,她正色勸道:“你莫要衝動,便是食言,我也不會怨怪你。”
要怪就怪陛下狹隘偏私,怪沈家時運不濟,只tຊ能自認倒霉。
裴瑕自然明白她的憂慮,拍背的動作停下,轉而輕揉了揉她的發,似是失笑:“在你眼中,我是那等莽撞衝動、不知變通之人?”
沈玉嬌一時來不及思考他這親昵的動作,只愣怔地想。
莽撞稱不上,不知變通也稱不上,只他性情太獨、又有些冷僻,再加之他一直堅守君子之道。
而在這濁世之間,他所堅持的“道”壓根就走不通——除非他繼續隱居山林,閒雲野鶴。
不然下場怕是也如屈子一般,寧願投身湘江,葬於魚腹,也不願以皓皓之白,蒙世俗之塵埃。
“郎君,我……”沈玉嬌抿了抿唇,心頭忽的泛起一陣無力的愧疚:“你若將我留在金陵,或許就不必追隨二皇子,蹚這趟渾水了。”
“在金陵時,我便與你說過,無需為此事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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