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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嬌被裴瑕這靜默凝視的目光, 瞧得有些不大自在。
是她的錯覺麼?怎麼感覺他好像變得不大一樣了。
自他方才從屏風後進來所說的話,還有此刻他看向她的眼神……與從前的感覺, 很是不同。
難道是因為她辛苦誕下孩子的緣故?
嗯, 很有可能。
畢竟昨日她那般狼狽憔悴的模樣都被他瞧去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 他為人夫婿, 自會生出幾分心疼憐惜。
沈玉嬌默默分析了一番,弄清緣由,心緒也定下, 她仰起臉,有些難為情道:“郎君還是別這樣瞧我了, 容顏憔悴不說,還未曾梳妝, 蓬頭垢面的, 實在不好看。”
“你昨日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現下能好好地在這, 已是上蒼庇佑,我感激不盡。”
他凝著她的眼睛,薄唇勾起一抹溫tຊ和笑意:“何況,我的玉娘如何都好看。”
沈玉嬌聽得他那句“我的玉娘”,心跳似漏了一拍。
明明他說這話的語氣春風和煦,可那雙望過來的狹眸,仿佛比往日更為沉暗漆黑,仿若有個深不可測的旋渦,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叫她心頭莫名輕顫。
“郎…郎君今日怎麼……”她唇瓣翕動兩下,一時也不知該用“膩歪”,還是“古怪”來形容。
但對於裴瑕而言,膩歪這件事發生在他身上,就是古怪本身。
“玉娘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沈玉嬌搖了搖頭,忙不迭岔開話:“你先坐下吧,抱著孩子怪累的。”
“還好,他不重。”
“……”
沈玉嬌語塞,好在裴瑕也沒多說,抱著孩子坐在床邊。
沈玉嬌的注意力也被那小小襁褓吸引過去,見裴瑕並無將孩子遞給她的意思,她只得主動湊近他身側,烏髮披散的小腦袋幾乎探入他的懷中。
這樣的近距離,裴瑕鼻尖很快盈滿她發間飄來的香氣,略顯沉澀的艾草香、淡雅清新的梅花香、以及她一貫用的茉莉花香刨花水,幾種香氣冗雜在一起,變成獨屬於她的體香。
“郎君,你轉過來些。”
“嗯?”
“將孩子抱近我看看。”沈玉嬌說著,一臉躍躍欲試:“不然讓我抱著吧。”
“你才生完,氣力還未恢復,抱著他恐會勞累。”
沈玉嬌抬眸,“你方才不是說他不重麼?”
裴瑕:“……”
默了一息,才道:“於我不重,於你還是有些沉。”
他將孩子往她面前送了些:“現下可看得清楚?”
“可以了。”沈玉嬌垂下眼,視線落在那安靜熟睡的小嬰孩臉上,見他一張小臉和她拳頭一般大,闔上的眼睛是兩道細細長長的縫,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哪裡都小小的,真是可愛又稀罕。
這麼個小小的人兒,竟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
實在是不可思議。
纖細的指尖輕輕碰上孩子的臉頰,綿軟溫熱,像是塊滑嫩易碎的水白豆腐。
恍惚間,她又想到去年的夏日,她也曾在安靜的閒暇時分,這般注視過、輕撫過另一個嬰孩。
儘管她也一直將平安當做自己的孩子來愛護,可那時的心境,與現在真是截然不同——
對平安,她更多的是責任。而面前這個孩子,從見到的第一眼,她心底便油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愛意。
她想,這大抵便是母愛。
那種母親與孩子之間最深刻的羈絆,無關利益,無須回報,一切的一切,都只為自己的孩子能更好。
養兒方知父母恩。此時此刻,沈玉嬌更加理解這句話,也愈發地思念起遠在嶺南的雙親.......
裴瑕見她神思恍惚,眼底也似有淚意氤氳,眉心輕折:“怎麼了?”
“沒…沒什麼……”沈玉嬌吸了吸鼻子,抬眸朝他擠出個難掩苦澀的笑:“只是突然想到我父親和母親。若是他們在長安,見到孩兒平安誕生,也一定很歡喜吧。”
“他們是孩兒的外祖父母,定然會十分疼愛咱們的孩兒。”
裴瑕見妻子白著一張小臉,鼻尖微微泛著紅,長睫也沾著兩滴晶瑩淚珠,瞧著一派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禁輕嘆一聲,兩根長指輕拭著她的淚:“你才生產完,大夫特地交代,得臥床靜養,最忌傷懷落淚。”
沈玉嬌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或許是剛生完孩子,身體虛弱的緣故,情緒也變得有些不能自控地脆弱。
往常她可沒這麼愛哭。
“郎君莫擔心,我過會兒就好了。”她嗓音發瓮,小聲道:“而且我都是當阿娘的人,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面哭呢。”
“當了阿娘又如何。”
裴瑕垂眸看她:“在我眼裡,你一直是個小妹妹。”
沈玉嬌怔住,淚意未褪的水潤烏眸錯愕看向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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