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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哪裡不對……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那小院裡,那個謝無陵被甲兵暗踢一腳,一向溫聲細氣的她竟似變了個人,瞪著眼睛呵斥那甲兵……
那副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不,也是見過的。去歲她阿嫂被那些押送官兵欺辱時,她也是這般,像只渾身豎刺的小刺蝟,兇巴巴,又透著股鮮活勁兒。
“為何這樣看我?”
沈玉嬌察覺到他停留過久的視線,面露不解:“可是我有何不妥?”
裴瑕眼波微動,須臾,輕笑:“無事。”
沈玉嬌見他又低頭看書,也沒多想,繼續吃著盅中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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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日薄崦嵫,謝家小院才歸於安靜。
裴家留下的老僕暫住在謝家堂屋,那乳母賃了柳家一間放雜物的屋子,帶著平安暫時搬了過去。
柳嬸子給謝無陵餵了滿滿一大碗雞湯,又收拾了碗筷,便回了自己家。
燭光昏黃的喜房裡,謝無陵獨自躺在鋪著大紅被褥的床上,盯著喜帳上繡著的百子千孫圖案,雙眼發直。
本來這會兒,嬌嬌應該紅著臉羞答答躺在他身邊。
他雖不能與她行夫妻事,但能將她摟著懷裡,牢牢地,緊緊地。
她身上那麼香,那麼軟,這樣的雨天,抱著睡一定很舒服,夜裡做夢一定也都是神仙般的好夢。
可現在,她走了。
沒準這會兒正躺在那個冷冰冰的小白臉身邊。
那樣的男人,只知死讀書,中看不中用,哪會疼媳婦兒?
可偏偏,他有家世、有權勢、有富貴……
就像昨夜那崔六娘子說的,嬌嬌和那裴瑕才是門當戶對。
她跟著自己只是個小皂隸的妻,住這簡陋寒酸的小院子,吃著路邊攤子買的三文錢一個的梅花糕,還得自己做飯、洗衣、疊被子。可跟著那小白臉,她能當高高在上的少夫人,有奴婢伺候,有侍衛保護,t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她是長安貴女,本就該過那樣的好日子。
或許,自己真該清醒一些,不再糾纏她。
謝無陵眼睫垂著,只覺胸膛一陣悶悶的鈍痛。
他轉了個身,高挺鼻樑貼著大紅繡枕,她日日枕著的幽香,好似從那大紅枕套里透出來,絲絲縷縷鑽進他的鼻。
是她身上的味道。
是他的嬌嬌。
明知不該,還是將枕頭抽出,剛想抱在懷中,餘光瞥見一抹紅色落在地上。
謝無陵俯身看去,身形猛然一頓。
地上一枚大紅荷包,上面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並蒂蓮花。
他趕緊撿起,小小荷包做得精緻,一針一線,針腳細密,足見用心。
荷包微鼓,好似藏了東西。
打開一看,竟是一綹用紅線綁著的烏黑髮絲——
金陵的習俗,新婚之夜,小夫妻倆將髮絲繫結,置於同個荷包里,寓意結髮為夫妻,白頭直到老。
她心里,有他。
她是真心想嫁給他,想與他白頭偕老。
謝無陵心口忽的湧上一陣洶湧的熱意,如海潮般浸沒四肢百骸,那份酸澀與不甘,遠非這一身傷痛所能比擬。
他將這大紅荷包用力地摁在胸前,高大身軀蜷縮著,雙眸緊閉。良久,那喉頭溢出一聲沙啞如困獸般的低喚。
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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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個雨絲綿綿的陰天。
用過早膳,裴瑕告知沈玉嬌,今日便離開金陵。
沈玉嬌有些詫異:“這麼快。”
裴瑕看她一眼:“你還有事未盡?”
沈玉嬌語塞,默了片刻,搖頭:“沒有。”
他從前辦事就高效,這次從軍營回來後,行事也越發果決。要處理的事,昨日就已經全部辦妥,便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郡守府中——畢竟最開始,裴瑕是陪著二皇子探親,才入住府中。
只暫住兩日,也沒什麼物品可收拾。
巳時決定要走,午時就備好了乾糧與車馬。
崔郡守夫婦本來還想留他們用完午膳再走,裴瑕道:“秋冬晝短,若午後再出發,唯恐天黑趕不到驛站。”
郡守夫婦見這天氣的確不好,便也不再挽留。
雙方於內門里好生客套一陣,裴瑕先扶沈玉嬌上了馬車,又朝郡守夫婦及兩位崔府郎君拱手拜別:“這幾日在府上多有叨擾,來日府台、夫人與兩位兄弟來我府上做客,我定設珍饈美饌,好生款待。”
“賢侄實在客氣了。”
“守真,祝你和弟妹一路平安,到家記得來信。”
“一定。”
片片雨絲隨風輕拂,裴瑕轉身上了馬車。
沈玉嬌坐在車裡,已摘了帷帽,背靠著柔軟的隱囊,支頤出神。
見到裴瑕上車,她身子往窗邊靠近了些:“要走了麼?”
裴瑕輕撣肩頭的雨水:“是,得趁著天亮趕路。
又指著紅木几案下的漆紅雕花食盒:“崔夫人心細,讓廚房打包了膳食,你若是餓了,便拿出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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