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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孩子在一起,倒是短暫忘卻煩憂。
及至午後,裴瑕的去處還沒打聽到,倒是裴漪登了門。
不過短短七八日沒見,一襲柳色衣裙的裴漪消瘦了一整圈,哪怕臉上抹了胭脂,塗了口脂,依舊能瞧出她眉眼間的憔悴。
沈玉嬌見她這樣,很是詫異,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日被迷暈拐走的是她?
剛要開口問,裴漪先抓住她的手,淚眼汪汪道:“太好了,阿嫂,你沒事就好……你可知那日、那日知曉你突然不見,真是嚇死我了……”
十六歲的小娘子,從小在深閨里嬌養著,哪遇到過這種事,當日回去就嚇病了。
她又不敢對外透漏是沈玉嬌不見了,病倒後每每想到這件事,她就止不住地自責流淚。
王家人不明內情,還當她是知曉了裴彤病逝的消息,為同府的姊妹而難過,覺著她心思純良、有情有義,是個極有賢德的新媳婦。
就連王煥聞也來她房中探望,不但親自給她餵藥,tຊ還給她擦眼淚,安慰道:“你不必太過自責、或傷懷,她如今這結果,與你無關。日後我們倆好好過日子,王少夫人只是你裴五娘。”
裴漪的確在自責,卻不是為裴彤,但她也不好解釋,遂繼續默默流淚。
如今她身體稍好一些,得知沈玉嬌已回到府中,立刻就趕了過來。
“都怪我。”裴漪哭得梨花帶雨:“那日我不該逛那麼久,更不該將夏螢也叫下樓,害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遭了暗算!幸虧阿嫂你平安歸來,倘若你有半分閃失,那我餘生真不知該怎麼熬過去。”
她一哭,榻邊的棣哥兒也被惹得哇哇哭起來。
沈玉嬌哭笑不得,忙不迭讓奶娘將棣哥兒抱下去,自己則哄著裴漪:“沒事了,別哭了。都是一房的少夫人,如何還哭得孩子般。”
裴漪好半晌才止住淚意,仍有些傷心,抽抽搭搭地問起沈玉嬌那日的事。
沈玉嬌也不瞞她,將那兩日的情況大致說了遍,但與謝無陵流落荒野那段並未提及。
裴漪聽得一愣一愣,哭紅的眼睛睜得很大,待全部聽完,看向沈玉嬌的目光除了敬佩,還是敬佩:“阿嫂,你好厲害!”
沈玉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端起茶杯喝了口,赧然笑笑:“還好。”
“這哪叫還好?若換做我一睜開眼,發現被人捆住手腳丟在黑漆漆的馬車裡,我膽子肯定都要嚇破了……”
更別說還帶著一車的小娘子連夜逃跑,且逃出來後,還有勇氣回去,深入虎穴,救出了更多被拐的小娘子。
裴漪兩隻手托著雪腮,一雙盈眸閃閃發亮:“阿嫂,你就像我讀過的話本里,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客!”
沈玉嬌眼睫輕眨了眨。
有些小小的訝異,又有一種微妙的發現同好的欣喜。
原來一向內斂低調、不言不語的裴五娘子,私下裡也愛看那些闖蕩江湖、恩仇快意的話本?
幼時她偷偷看,被母親發現,將書沒收不說,還教訓她:“小娘子家家,看這些打打殺殺的作甚?心都給看野了。”
回頭還把給她買話本的兄長臭罵一頓。
後來她也不再看了,因她長大了,得學很多高門淑女該學的東西,無暇再看了。
從前在聞喜祖宅,沈玉嬌就聽聞裴三爺和三夫人很寵膝下的女兒們,如今看來,此言不虛,起碼他們不拘著裴漪看話本——
或許也因裴漪的身份不用匹配什麼大家宗子,嫁個殷實小官就已足夠,便不必太拘著。
就在沈玉嬌想問問裴漪出閣後可還有看話本,裴漪忽的想到什麼,道:“我來的路上,看到一大堆女子烏泱泱朝京兆府方向去了,又隱約聽到街邊的人說她們是渭南來的,當時街上亂鬨鬨的,我也沒去打聽,現下想想……”
裴漪蹙眉,擔憂地看向沈玉嬌:“阿嫂,那些女子會不會跟你此次的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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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梁立國以來, 京兆府衙門前第一次出現這樣喧鬧的奇景。
上百名年輕的女子皆著縞素衣裙,烏髮高盤,攜手牽著一條蓋滿血手印的長長白布, 站在衙門門前, 齊聲高喊:“我等姊妹,本為良家, 一朝被拐,骨肉分離,清譽盡毀, 更有無數香魂離斷他鄉, 死不瞑目!”
“此冤此恨, 比天高,比地深, 心如刀割, 身如火煎, 今日我等特來伸冤申雪, 盼清官明辨, 盼天理昭昭,盼皇天后土、聖明萬歲,還我等一個公道!”
為首幾名小娘子, 正是與沈玉嬌同車之人。
那日她們個個膽顫畏懼,而今她們高捧血書, 站在那高大威嚴的京兆府衙門前,腰杆筆直, 目光灼灼:“乾坤朗朗, 日月昭昭,望青天大老爺為我等懲惡除奸, 還個公道!”
反正不必怕。
沈阿姐與她們說過:“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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