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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小小孩兒仰著腦袋,一張稚嫩小臉寫滿“考吧,沒在怕的”,裴瑕也笑了。
他牽著棣哥兒走到窗邊,隨意考了幾句。
棣哥兒搖頭晃腦,應答如流。
末了,他睜著大眼睛,望向裴瑕:“爹爹,孩兒答得如何?”
裴瑕輕笑:“很好。”
棣哥兒又眨眨眼:“那你有歡喜些麼?”
裴瑕愣了下,垂眸看兒子。
棣哥兒一對上自家爹爹那雙漆黑利眼,半點話都藏不住:“阿娘說,爹爹在外頭公務忙。我功課好,爹爹能省些心。”
雖猜到是妻子教的,但親耳聽到孩子說出,裴瑕心頭盤桓了整日的滯澀之意也散去幾分。
待牽著孩兒入內,妻子彎眸看來:“郎君回來了。”
裴瑕心頭更是如沐春風。
一家三口用過晚膳,棣哥兒被婢女帶去隔壁,沈玉嬌端了碗安神湯走向榻邊:“你這些時日好似都睡不安穩,我讓廚房熬了湯,飲了再睡吧。”
裴瑕接過,暫時擱在邊几上,牽過她的手:“我夜裡可有攪擾到你?”
沈玉嬌順著在他身旁坐下:“那倒沒有。”
裴瑕:“那你如何知道我沒睡好?”
“有時夜半醒來,聽到你的呼吸聲,便知你還沒睡。”
沈玉嬌說著,視線也落在男人溫潤俊秀的眉眼,待觸及他鬢角那根不知何時冒出的白髮時,她愣住。
裴瑕察覺到:“怎麼了?”
沈玉嬌眸光輕動,搖了搖頭:“沒什麼。”
卻是站起身,一手搭在他的肩頭,另一隻手朝他伸去:“別動。”
裴瑕便沒再動。
她靠得近,微敞衣領間幽幽馨香,在鼻尖若有似無地縈繞。
鬢角有輕微的刺痛,而後是她納悶的輕嘆:“還這麼年輕呢,怎就生了白髮。”
裴瑕抬眼,看到她纖細指尖捻的那根白髮,倒無任何波動。
只是在她要後退時,抬手攬住了她的腰。
沈玉嬌微怔。
下一刻,男人的臉埋在她的胸腹間,嗓音沉緩:“玉娘,讓我抱抱。”
“一會兒就好。”
沈玉嬌垂下眼,便見那緊摟著她腰身的男人,雙眸闔著,雖未皺眉,卻透著一陣濃濃的疲色。
想到白日裡婢子的稟報,沈玉嬌心下也發澀。
她抬手摟住他,嗓音也放得柔緩:“實在不行,乾脆稱病好了。反正是他的朝廷,叫他自個兒收拾爛攤子去。”
裴瑕嘴角輕扯:“先前不是還叫我為國為民,施展一身抱負?”
沈玉嬌一噎,而後訥訥道:“那也不代表要受這份窩囊氣啊。”
裴瑕:“玉娘覺著窩囊了?”
沈玉嬌低低嗯了聲,道:“雖然知道無論是誰出城相迎,都免不了受到折辱。可一想到是你……”
一身清正、矜貴無雙的裴守真,怎可給一個不知名的粗獷蠻將牽馬?
人心都偏私,沈玉嬌也不例外。
裴瑕聽到妻子話中的維護之意,眉眼間那三分鬱氣也徹底煙消雲散。
那個謝無陵便是回來了又如何?
玉娘的心裡,已然有了他裴守真一席之地。
這一回入了她的心,任誰也不可能叫他再挪步。
抱著懷中的溫香軟玉好一陣,裴瑕才睜開眼,再看妻子,他眸光繾綣:“在外再如何煩憂,回到家中,能得你這般關懷,一切都值了。”
這猝不及防的告白,叫沈玉嬌心口好似漏了一拍,雙頰也染上熱意。
都老夫老妻了,今日怎的這般膩歪。
“夜已深了tຊ。”她偏過臉,避開男人熾熱的視線:“你快些把安神湯喝了吧,我去隔壁看看孩子。”
她腳步匆匆地出了裡間。
裴瑕看著那道落荒而逃般的嬌小身影,也笑了。
端起那碗溫熱的安神湯,他不緊不慢淺啜著,又想到白日裡與謝無陵的重逢。
那人的耀武揚威,以及話里話外的挑釁,足見三年過去,他那份卑劣心思還未消停。
此番回來,怕是也會想方設法地纏上來。
雖說這三年來,夫妻二人的日子如膠似漆,和和美美,裴瑕卻不能肯定,妻子的心裡是否真的放下了那個謝無陵。
倘若謝無陵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心是否又會搖擺不定?
一想到這種可能,裴瑕眸色也暗下。
得在那個無賴尋上門前,讓玉娘離開長安避一避。
夜裡躺在床上,裴瑕撫著沈玉嬌的背,提議:“燕北軍入城,長安或許要亂上一陣。過兩日你帶著棣哥兒,回洛陽舊邸住一陣?等朝堂局勢穩定,我再將你們接回來。”
沈玉嬌詫異,從他懷中仰起臉:“局勢已經這麼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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