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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縉表兄也是這樣說的, 但守真執意要回去,說是要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大郎端著茶盞,搖頭道:“不過此事的確諸多蹊蹺,堂堂裴氏宗婦,說沒就沒,他是該回去查明。”
崔二郎忽的壓低聲音:“其實裴守真這位夫人,我先前也聽人說過,那沈徽給先太后造的聖華塔倒了,陛下是念在昔日沈丞相教誨之誼,才饒了他一條性命,改為全家流放。原以為裴沈兩家的婚約應當就此作罷,未曾想守真兄竟於流放那日,將沈氏女接回聞喜……”
說到這,崔二郎看向楊氏:“母親,你若是裴夫人,可樂意有個這樣的兒媳?”
楊氏被這一問噎了下。
趨利避害,人之天性。以當家主母及母親的角度來看,她定然是不願讓家裡兒子,沾上這樣的婚事。
且她雖與王氏只一面之緣,卻也知那位琅琊王氏的嫡女,是個心性極強的。一個寡婦帶著個獨子,撐起裴氏的門戶。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大,又培養得那般優秀,自是盼著他有大好前途,事事圓滿……
這般一想,楊氏也咂摸出幾分別樣滋味。
只她又覺得不對,王氏那樣精明的人,便是再看不上這個兒媳,也不至於這般急迫,出此等拙劣昏招——
哪怕將兒媳拘在後宅慢慢磋磨,過個三四年“病逝”,也比這昏招強上百倍。
楊氏這邊思忖著,餘光瞥見自家女兒眉頭緊蹙的模樣,生怕嚇著這未出閣的小娘子,忙朝兩個兒子使了眼色:“行了,裴家的事自有他們裴家人處理,何須你們兩個兒郎置喙他人後宅之事?”
說罷,又擺手:“你們倆忙去吧,阿茵留下,陪陪我。”
待兩位兒郎告退,楊氏拉著崔文茵的手,溫聲安慰她別多想,又保證道:“我與你爹爹就你這麼一個女兒tຊ,定會擦亮眼給你挑戶家風清正的好夫家,也不會叫你遠嫁,至多就在餘杭一帶挑,離得近,若是受了磋磨,你便回家,或是叫你兩位兄長打馬過去,定不叫你受欺負……”
楊氏這邊給崔文茵吃定心丸,崔文茵的心思卻早已飄到別處。
五月里,裴氏少夫人沈玉嬌就已病逝。
那七月底,那個家裡受災,特來金陵投靠謝無陵的遠房表妹沈玉嬌……
這…這是否太巧了!
一個膽大的猜測陡然在崔文茵心中冒出,而一旦有了這一絲懷疑,實在忍不住去想更多。
看著自家女兒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臉色,楊氏蹙眉,“阿茵,你怎麼了?”
“阿娘,我肚子忽的有些不舒服。”
崔文茵急忙起身,一手捂腹:“我先回我院裡了。”
楊氏一驚:“要不要給你尋個大夫?”
崔文茵快步朝外:“不用了,回屋休息會兒就好了。”
楊氏擰眉,這女兒,今日怎的這般毛躁?
一出正院,崔文茵立刻吩咐貼身婢子:“你去前頭尋個機靈的,嘴嚴的,讓他去衙門找管籍冊的主簿,將那沈玉嬌的戶籍冊謄一份給我。”
婢子詫異:“娘子你要這個作甚?”
崔文茵道:“叫你去便去,問這麼多作甚,速去速回!”
待婢子離去,崔文茵看了眼那灰濛濛透著些許光亮的陰天,心頭跳得飛快。
一想到那位曾有一面之緣的沈家娘子,竟兜兜轉轉到了他們金陵的地界,且將與謝無陵成親……
她遭遇了什麼?堂堂貴女世婦,竟要委身於一個地痞。
可憐那裴郎君還以為家中妻子過世,天不亮就冒雨出城。
這事實在荒謬,可叫她撞見這事,她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只是現下已是辰正,也不知是否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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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廟旁的客棧,二樓上房。
一大早沈玉嬌便被柳嬸子和喜婆叫起,開面、梳妝、換衣。
她與謝無陵家中都沒親人,左右也沒有閨閣密友、族中姐妹們圍簇,這次的婚儀,與去歲那場婚儀,規格上雖不同,但清冷程度上並無二異。
不過沈玉嬌也沒敢奢望太多,能有這麼個儀式意思意思,於她一個懷著身孕的二嫁婦而言,已經足夠體面。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1]
一身棕紅裙裝的喜婆一手持木篦,一手握著新娘一綹緞子般柔軟烏黑的發,每梳一下,念一句祝語。
待梳了十全十美,喜婆笑著替她挽發:“新娘子長得美若天仙,這一頭髮也養得漂亮!”
沈玉嬌聽得喜婆誇讚,一張粉面也微紅,靜坐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傅粉施朱、描眉點唇的紅妝美人,恍惚間,好似回到去年初嫁時。
那回她也是暫住在裴府外的一處宅院,一早被喚起開面梳妝,一堆婢子圍著她,蜜蜂般忙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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