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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事後打掃戰場,並未尋到裴瑕的屍體,不知是被壓在更深處的雪層,還是被狼叼走,亦或被戎狄拖走。
“所以,是死無全屍。”
沈玉嬌掀眸,定定看向謝無陵:“是麼?”
謝無陵薄唇抿了抿,嗓音放低:“嬌嬌,對不住……”
“沒什麼對不住的。”
沈玉嬌搖頭,神情平靜到顯得有些漠然:“是為國捐軀,與你無關。”
雖然知曉沈玉嬌遇事冷靜,心性也一向比尋常女子堅韌,可現下出了這樣的事,她仍這般沉靜,不哭不鬧也沒什麼情緒,謝無陵心底有一種說不上的不安。
“不然你打我兩下,罵我兩下,或者……哭兩聲也好?”
他很樂意將肩膀借她。
沈玉嬌卻仰起臉,扯了扯唇角:“眼淚,最不頂用了。”
她很早就知道的。
眼淚填不飽肚子,擋不住災荒,更換不回裴守真的命。
“沒事。”
沈玉嬌撐著交椅扶手站起來,口中喃喃:“我就是有些……有些吃驚,你讓我緩一緩,緩一緩就好了。”
她腳步顫顫巍巍的。
謝無陵不放心,跟上前:“你去哪?”
沈玉嬌看著他,勉力牽出一抹笑:“不用跟,我自個兒緩緩就行……咳……”
喉頭有些發癢,她偏過頭,以帕掩唇咳了下。
再次看向謝無陵,仍是淡淡的笑:“又不是第一日認識我,我哪有那麼脆……咳……咳咳……”
這次咳得更劇烈,話也沒法說,只佝僂著背。
“嬌……”謝無陵伸手,又克制著收回,瞥向婢子們:“還愣著作甚。”
婢女們忙上前攙扶:“娘子,您怎麼了?”
沈玉嬌掩著巾帕,咳得都直不起腰,還擺手:“無礙……”
“啊!血!是血。”秋露叫出來。
只見那素色巾帕被殷紅鮮血浸染,宛若雪地開出一朵朵緋色的花。
謝無陵面色大變。
剛要開口,便見沈玉嬌雙眼一翻,身子癱軟,直直朝旁栽去。
【127】
【127】/
沈玉嬌再次醒來時, 已是翌日傍晚。
“我的兒,你可算醒了。”入目是母親李氏哭紅的雙眼。
沈玉嬌怔怔望著她。
昏睡整日的腦袋還混沌著,胸口也如千斤巨石壓著, 喉管更是火燒般疼痛。
她唇瓣動了動, 想問這是怎麼了?
話到嘴邊,暈倒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
她記起來了。
謝無陵回了長安, 帶回裴瑕殉國的消息。
裴瑕,裴守真。
她的夫婿,她的守真阿兄, 她孩子的父親, 那光風霽月般的河東君子, 埋在了燕北冰冷刺骨的風雪下。
魂斷他鄉,屍骨無存。
他死了, 回不來了。
再也無法回到長安, 回到她和孩子的身邊, 履行那個春歸放紙鳶的約定。
“玉娘, 玉娘你別嚇我……”
李氏見女兒睜著雙眼不言不語的模樣, 有些慌了:“大夫,白蘋,秋露, 快叫大夫來——”
婢女們慌忙去請大夫。
李氏牢牢握著沈玉嬌的手:“我的兒,你說句話, 你別嚇阿娘。”
沈玉嬌艱難地偏過頭,對上李氏盛滿擔憂的眸, 唇瓣翕動, 嗓音沙啞:“阿娘……”
“在呢,阿娘在呢。”
“阿娘, 好痛啊……”
“是哪裡痛?頭疼麼,還是身上?我的乖兒,忍一忍,大夫快來了。”
沈玉嬌抬手,摁著心口的位置:“這里,好痛啊。”
怎麼會這麼痛呢。
像是被鈍刀子徐徐割開,又似被手生生扯開,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好痛啊,阿娘。”沈玉嬌用力摁著那處,烏眸蒙著一層濛濛淚意,宛若一個迷惘而無助的孩子般看著李氏:“阿娘,怎麼會這樣呢……”
幫幫我吧,阿娘。
教教我吧,阿娘,該怎麼辦。
該怎樣才能不這麼痛,不這麼難受。
李氏能有什麼辦法,她只能將女兒緊緊摟在懷中,淚如雨下:“我的兒,我苦命的兒啊,老天真是好狠的心……”
哪怕已經做了母親,被自己的母親摟在懷中,沈玉嬌也變成孩子般,貪戀著這份令人踏實的溫暖。
她緊揪著李氏的tຊ衣袖,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
可是心底那份痛意強烈翻湧著,持續不斷,卻遲遲尋不到一個出處發泄。
李氏哭成淚人兒,沈玉嬌卻始終未流下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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