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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過了沒一個時辰,連翹就發現事情起了變化,走得很痛快的薛一飛確實沒有再上門,弄春館四周卻突然來了一群人,把客人從床上拎出來攆出去,把前後大門都關上,就連她的門口都守著兩個人。
一開始大家都很憤怒,客人們更是氣得要命,可看到那些人手裡明亮的刀劍,還有那個薛字,那些憤怒哧溜一下子跑掉,只剩下懼怕。
接下來這四天,再也沒有客人上門,因為他們進不來。而姐妹們也出不去,因為那些人會攔著,吃的、喝的都是他們送進來。
薛一飛的手下看起來很兇,可他們做事卻很有規矩,只堵在門口,不砸、不搶、不殺人、不放火,也不動粗,可就是別想進來或出去。
有他薛一飛薛閻王的名聲在,也沒人敢來勸,就連知府都恨不得當作沒瞧見,只要不鬧出人命,絕不出面。想到這一切都是薛一飛那個男人的指揮,連翹苦笑不得,越發看不透那個男人的心。
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單看他的身份,就算想娶官家的小姐也不是難事,卻把事情鬧得這樣大,逼著她答應,這會半個潁州都差不多知道這件事,還不知道會怎麼說。
一開始,連翹是堅定不能心軟的,雖然薛一飛這個男人讓她心動,她也並不想把後半生隨意交出去。可隨著這些天下來,那些堅持漸漸退去,只剩下無奈,就連雲姨和姐妹們都恨不得她立刻答應。
自從來到弄春館,連翹就憑著容貌做了花魁,性格又柔軟,很少與人置氣,這些年與大家相處得都不錯,情同姐妹,可就是因為這件事,整個弄春館都把她當成燙手山芋,勸她趕緊答應,眼看山窮水盡,如果不是門口守著兩個人,就差被綁了嫁出去。
想到她竟然也能讓薛一飛做出這種幼稚舉動,用滿樓的人威脅自己,連翹不知道該是笑還是哭。
想了半天沒答案,連翹走向門口,深吸一口氣,拉開門,看著冷冰冰的兩個護衛,“你們請薛一飛來吧。”
“連翹,嫁人也挺好的。”
“就是。”
看著姐妹們欲言又止,羨慕或心疼的目光,連翹微微一笑,又關上門。
薛一飛來得很快,連翹剛打扮完就聽到推門聲,把珠釵插上去,她款款走出來。
薛一飛瞧見她的第一眼,目光就亮了,“你答應了。”
他的語氣那樣從容,仿佛知道她∶定會答應一樣。
面對著他,反而說不出斥責的話。連翹一臉鄭重,“我不做妾。”
沒想到是這話,薛一飛吃驚,隨即皺眉,“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做妾侍,既然娶你,當然是妻子,你好像誤會了。”
他的反應在連翹的意料之中,連翹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意識到事情無法改變,口氣舒緩一些,卻依舊說出最後的猶豫,“只要你娶了我,就會有更多的閒言碎語,別管我是不是清倌,你的名聲都不會好聽,你想好了嗎?”
“閒言碎語?”薛一飛眉梢一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關於我的閒話還少嗎,只要你點頭,我奉陪到底。”
院子外面的喧囂漸漸退去,只是偶爾還有男人粗狂的吆喝聲。
連翹紅蓋頭覆面,乖巧地坐在新床上。
三天前,連翹答應嫁給薛一飛,雲姨就象徵性收了點贖身的銀子,還把晚素一起送出來,說她們這些年相處,情同母女,連翹也幫著賺了不少,略微拿一些意思意思就好。當然,雲姨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薛一飛這大爺要真的搶人,她一分錢落不著也沒辦法,這樣做個人情和薛一飛攀上關係,這潁州城誰還敢欺負弄春館。
自從確認兩人要成親,弄春館就都披紅掛綠,喜氣洋洋的,直到今天把連翹迎過來。
薛一飛這個男人好像從來不介意別人的目光,以往青樓的姑娘出嫁,恨不得完全撇清關係,他卻大張旗鼓地從那裡接來,除了一個戰戰兢兢的喜娘,一路上還在花轎外面跟著十幾個男人,倒是他的風格。
聽著房間外面有沉重的腳步聲慢慢走近,連翹兩隻手絞在一起,也不知為什麼心跳得厲害。
以往她就算面對再難纏的客人都不會這麼慌,可只要想到要進來的人是薛一飛,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她就緊張得不行。
正想著,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
“大哥,我們還沒鬧洞房呢,你別推我呀。”這是薛三的聲音,他的性格最活潑,像個孩子。
“滾!”薛一飛不客氣地把人往外丟。
“大哥,我們不能走,我要鬧洞房。”
“對,鬧洞房。”
聽著聲音外面起碼有七八個人,翹的臉一下子紅透了,更是坐立不安。
“滾滾滾!”略帶醉意的吼聲雄渾有力,薛一飛乾脆踹幾腳把人攆出去,“誰再進來,我把他的肋骨打斷。”
聽著那些人像是被攆出去,連翹舒了一口氣。
“大哥、大哥……”薛三最不老實,隔著一道院子還在吆喝,“大哥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欸,晚素你怎麼在這裡?”
像是遇到晚素,聲音漸小,終於消失。
想到薛三一臉驚喜的模樣看到晚素,連翹突然覺得這兩個人成為一對也不錯,一個活潑,一個可愛,很是般配。連翹正胡思亂想,門就被人推開,薛一飛步子沉穩地走進來。
他先是走到桌邊挑亮喜燭,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最後才靠近床邊。紅蓋頭先是搖崗了幾下,然後就被人扯掉,拿在手裡,驟然見到亮光,連翹眨著眼看向他。
薛一飛穿著一身紅,最普通的喜服樣式,可無論這衣裳如何普通,穿在他身上卻顯得英武不凡,他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只是眉梢眼角含著一絲柔和,滿眼的紅色讓這個男人看起來不那麼強硬。
“餓了嗎?”薛一飛很冷靜地問她,目光卻不客氣地打量自己的新娘子。雖然早就明白她很美,可這樣看卻更迷人,合身的喜服顯得她的身體玲瓏有致,頭上的鳳冠又閃閃發亮,讓動人心魄的臉龐顯得更加醉人,櫻紅色的唇瓣像是等人索取。
連翹的心跳得很快,深呼吸一次才緩緩開口,“有一些。”
把手遞過去,薛一飛一臉坦然,“來。”
看著他的手,連翹極緩慢地握住,心底的慌亂卻被安撫。
“慢點。”看她站起來,只是鳳冠搖搖晃晃,薛一飛比她高了一個頭,很熟稔地湊過去,“等等,我幫你摘掉這個。”
戴了這麼久,早就脖子發酸,連翹也贊同,只是她等了很久都沒看鳳冠下來,“怎麼了。”薛一飛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才開口,聲音悶悶的,像是有些鬱悶,“別急。”讓他舞刀弄槍樣樣在行,可就是這東西太麻煩。
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沮喪的口氣說話,連翹的唇角揚起,忍著笑,“不如我來。”
“好了。”好不容易摘掉,薛一飛又恢復冷靜,裝作剛才都沒發生糗事一樣地把鳳冠放在桌上,拉著人走到桌邊,“這裡有點心、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