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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最典型的事情,李添記得,是16年的時候,他剛從香港進修回來。可能是因為拿了獎,出了點風頭,很快就有不少獵頭和同行單位找到了他,郵件、簡訊、電話各種各樣的形式想約他談跳槽,甚至電話直接打到荔府前台座機來的都有。
李添一邊拒絕騷擾,一邊還怕師父誤會他野心大,專門找了個時間去解釋,幸好宋裕明非常善解人意,親自出面幫他擋了不少人。
他本來以為這個事情可以過去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包廂里有熟客找宋裕明,正好宋總廚那兩天在湖南出差,樓面經理就向李添求救,問能不能上來代陪。李添沒多想去敬了一杯酒,那是個老同行,兩家單位經常來往,知道李添得了獎還恭喜了兩句。
到了月底,樓面經理當月的績效就沒有了。
她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到底怎麼被扣的績效。
李添琢磨著去向師父求情:「我們沒聊什麼,他就是過來和我道了個賀,一共我們都沒聊五分鐘。綠焉姐是臨機應變啊,怎麼能算她越權呢?」
從來「通情達理」的老男人開始講陰謀論:「他們就是想來挖你!他們一起串通好的!」
而且專門趁他不在的時候作案,要不然,他在的時候怎麼不見來「道賀」呢?
他覺得沒把樓面經理炒掉都已經算是格外恩赦了。
李添都笑了,笑還不能笑出聲,硬憋著:「您沒有證據,不能這麼說,綠焉姐會傷心的。要不然就連我的績效一起扣。我也越權了。以後您沒有授權,我不代您去陪客人了。」
老男人哼了一聲。
李添繞過他去給他捏肩膀:「我不會走的,師父。我自己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嗎?人家是看您的面子跟我客套幾句而已。再說了,」他聲音小下去,有點害羞了:「我也……不捨得您。」
老男人把他的手拉過來,連人帶到前面:「以後,你有更大的前程,你自己願意,我不攔你。」
李添趕緊搖頭。
看老男人表情鬆動了,他大著膽子靠在師父懷裡嘟囔:「我才不想走。我一輩子給您當徒弟,不好嗎?」如果他知道,他想要的,遠遠不止是當他的徒弟,他會怎麼想?
但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沒關係,至少現在師父氣消了。他聽到他低笑,像是志得意滿:「為師沒白疼你。」
後來,是李添自己去跟財務說把他那個月的績效返還了,就當作是和樓面經理一起扣的。他去和孟綠焉解釋,以後總廚不在,要代陪客人都要事先問過總廚。孟綠焉沒懷疑。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有一個多疑又小氣的師父,只能是當徒弟的多多周全著了。
周四,採訪如期進行。
宋裕明作為當家總廚領隊,攜新任副廚李添與國家特級點心師傅馮廣安出鏡,詳細講解了荔府集團在後疫情時代破釜沉舟、改革創新的重要舉措,集團堅持技術創新,以數字科技賦能烹飪藝術,推動食品工程與產業深度融合,積極從「內生式」增長向「跨越式」高質量發展轉變。
副廚李添介紹了荔府的「園林式菜系」,馮廣安在片段中有單獨兩分鐘的製作演示,以一道「雪花馬蹄糕」為案例,分享了粵式點心的製作標準和創新特點。
片子剪出來後,導演很客氣地發回給荔府看了一遍,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增加的內容,李添看過之後沒改,發回去了。片子在月底的晚間段順利播出。行政部還保留了原片,要在大廳的電子屏輪迴滾動播放,這是最好的宣傳廣告,都不需要付費買斷。
當天早市菜單同步上新,雪花馬蹄糕正式進入菜單成為主打作品。
採訪片播出的時候,是整個後廚團隊聚在會議室里一起看的,只有李添和宋裕明不在。
鍾可怡訂婚,李添咬了咬牙,還是帶著師父一起去了。
因為男方工作性質要求,擺酒設席是有定數的,不能超過規制,所以訂婚宴很簡單溫馨,只是在小飯館裡開了一個包廂,設了兩圍,菜式中規中矩,酒也只開了兩瓶。李添和宋裕明都沒喝,李添是以茶代酒接受的這對未婚情侶的敬酒。
鍾可怡今天穿一件粉紅色的旗袍,頭髮綰起來,化了淡妝,縱然臉上有一些幸福的疲態,卻也不失為一種柔弱的嬌美。
她知道宋裕明能到場完全是給李添面子,說話也很客氣:「謝謝您能陪阿添過來。」
「一點小心意。」宋裕明給她遞了紅包:「也多謝你照顧阿添。」
鍾可怡看了看李添,李添紅著臉點了點頭她才把那個紅包收下了。
鍾可怡和宋裕明碰了個杯子:「我沒有這個福氣,繼續和阿添做家人。以後請您多照顧他了。」
宋裕明握住了李添的手,微笑看了小徒弟一眼:「是我有福氣。」
李添臉跟著脖子根都是紅的。
「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他的。」宋裕明誠懇地說:「我這輩子也只有他這麼一個了。」
鍾可怡竟然有點眼睛紅了,她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離開的時候腳步有點踉蹌。李添有點擔心她,追過去扶了一把,把她扶到休息室里,看她卸妝換裙子。她用紙巾擦了擦眼睛。
「他對你好嗎,阿添?」她看著窗外,夜幕下的江水從西流向東。
李添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