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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坐樓上好了,樓上寬敞些。」老婦人和宋裕明擁抱,彼此握手。
宋裕明把小徒弟往前推了推:「這是阿添,我跟您提過的。阿添,你叫嵐姨。這是我師父,按輩分算,應該算是你的師祖。」
李添一驚。能讓宋裕明喊師父的,恐怕分量不輕。
老婦人笑著把他們帶上樓:「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亂說話,人家以為我端架子。況且,我有這麼老嗎?」她爽朗的笑聲和她的步履一樣讓人精神振奮。
二樓桌子多一些,他們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李添隨手拿起菜單來看,東西不多,都是雞煲常見的做法和東西,還有一些時令的海鮮和家常小菜。
他們最終點了一份沙姜花螺雞煲,一份蝦醬芥藍煲還有一份炸花鱔。
廣東地區的雞煲大體分為兩種,一種帶湯的,一種不帶湯的。
不帶湯的那種又有一個專有的名詞叫「啫啫煲」。它代表了一種獨特的烹飪方式——不加一滴水,用熱好的砂鍋,蓋蓋把生鮮食材焗熟,同時將輔料的香氣生焗入食材中,然後在出鍋前沿著蓋邊淋一圈酒,關火焗20秒,酒精揮發後則可開蓋食用。
因為不加水,砂鍋在焗燒的過程中會不斷發出「啫啫」聲,因此命名為「啫啫煲」。
啫煲的運用範圍很廣,食材不拘,肉食素食都可以用,雞、黃鱔、生蚝、粉腸、芥藍、生菜、通心菜梗……都是粵菜啫啫煲的常見食材,不同的廚師還可以根據不同的喜好混合搭配食材,配以不同的醬料和輔料,一口砂鍋可以變換出無窮的花樣。
雞煲,是啫啫煲裡面最基礎、最常見也是最受歡迎的一種。
廣東人吃雞,雞要有雞味,清遠雞是最好的,三黃也不錯,如果是三黃雞最好是出自信宜,肥瘦適中,皮質緊實而肉質鮮嫩。做啫啫煲的雞必須是嫩雞,120天到150天的最佳,超過了150天就老了。雞要當天現殺的,雞頭雞腳不要,剁成塊。新鮮的東風螺,各個比鵪鶉蛋還大,還活著會蠕動的,用鹽水吐沙洗乾淨,加入雞塊開始調味。
沙姜和紅椒切末,再切一點蔥白,與生抽、老抽、胡椒粉、糖、澱粉和花生油一起放入雞塊和花螺內抓勻,醃製十分鐘以上。
這時候就可以開始燒砂鍋了,鍋熱下油,把生薑、沙姜、紅蔥頭和蒜一起放入砂鍋爆香,蒜和紅蔥頭的量一定要足,輔料要整個鋪在鍋子底部,再將醃製好的雞塊和螺平鋪在輔料上面,蓋上砂鍋蓋轉小火開始焗燒十分鐘。
十分鐘後,開蓋檢查砂鍋內的汁水是否已經焗干,基本幹了之後就可以撒上蔥花和青紅椒做點綴,蓋蓋後,沿著蓋子便淋一圈花雕酒,火焰順著蓋沿燃起一道青藍而紅的火圈,灶頭的火這個時候就可以關了。等酒精被燒乾,蓋子上的火圈自然熄滅了,就可以上菜。
揭開砂鍋,撲面而來的先是花雕酒的醇香,翠綠雪白的蔥花中間,雞肉花螺各個裹著濃稠金黃的醬汁,醬油燒焗的焦糖味墊後,通過紅蔥頭與沙姜的香氣提純,使人食慾大增。
用筷子翻一翻食材,鍋內的「啫啫聲」更大了,煙氣久久不散,蒜頭薑片和雞皮在翻炒中漏出輕微的焦痕,但不發黑,是深深的醬油色,鍋底沒有多一點的醬汁,卻不至於糊鍋粘底。
「好香。」李添光是聞著味道已經兩眼冒光。
今天的醬汁看上去又格外濃稠,橙黃明亮發著淡淡的紅光,鍋底還有醬汁冒著小泡,咕嘟咕嘟的。那醬料的香氣聞上去也不同於普通的雞煲,李添用筷子單單點了一下鍋底,放在舌尖。
「南乳。」他很肯定,他的舌頭絕對不會錯。
老婦人笑眯眯地點點頭:「還有一樣,你再嘗嘗。」
李添夾了一塊雞肉放在嘴裡,雞皮彈到舌尖上,熱燙的,混合著醬汁的味道,骨頭一嗦就出來了,根本不需要剔。他滿足地眯起眼睛:「不是一樣,是兩樣,柱候醬和花生醬。花生醬的味道不明顯,應該很少,但是有那個香味,很特別,不會甜過頭,但是香氣非常融洽。」
南乳獨有的甜味和酒香加強了花雕的後勁,哪怕是最柴的那塊雞胸肉一口咬下去也是脂香滿溢。柱候醬和花生醬則負責提鮮,把雞肉本來的雞味引導了出來。
嵐姨看著宋裕明:「你這個徒弟,可以。」
宋裕明用牙籤把螺肉挑出來吃。東風螺用的是泥螺,個頭大,肉質脆而彈,自帶有淡淡的鮮甜,先把殼上的醬汁吮進嘴裡,然後挑出螺肉連同醬汁一起咀嚼,也不覺得膩。
「差不多吃完,加點水,燜一鍋出丁吧。」李添已經能想到醬汁裹著燜軟的麵條,每一根都飽滿地吸收了汁水的味道,煮到麵條變成褐紅色,連同紅蔥頭一起吃,滋味必然奇絕。
宋裕明跟嵐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請不到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新聞天天說失業率高,滿大街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但是用人單位又請不到人,奇怪了。我也只能天天在店裡頂著。」
「人肯定是有,只不過要找到熟手又靠譜的就難。新手你要重新教他,還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長干,教了沒一半他走了,你又要挑下一個繼續教。」
「全部來應聘的都是年紀大的,很少見到後生仔。可能太辛苦了,他們不願意做。」
「我見阿冼還在啊,有他在您不用太擔心。一些小事情您交給他們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