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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裕明坐下來,抱臂看著他。到底怎麼了?
李添的臉慢慢地漲紅,把下午和黃小鳳的對話告訴他。
宋裕明越看他越覺得可愛,先親一口,親夠了才和他分析:「BB你看啊,你的人工是我付,我付給你人工,然後你再用你的人工付家用,那還不如我直接付家用,對不對?這樣不用多倒一手。」
李添竟然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那以後你直接在我的工資里扣家用?」
「那多麻煩,每個月財務還要單獨給你算一筆帳。」宋裕明說:「其實我覺得可以換一種方式,你在飯店上班出業績,拿人工,這是合法勞動所得對不對?你在家裡也有勞動啊。你看,你做那麼多家務,又疊襪子,又做飯,這不就平掉了家用的錢?」
李添沒好意思把晾衣杆的事情說出來,他覺得師父人太好,太體諒他:「我其實沒做很多......」
宋裕明清了清嗓子,往房間外面伸了伸腦袋,看看樓下外母的房間已經關了,這個點估計老人家也應該睡了,他們可以做一些別的勞動了。
他把太太抱起來去床上:「沒事,那我們補一點。」
補了一晚上的「家務勞動」的李添,第二天早上順利沒能起床吃早飯。
宋裕明下樓的時候——宋總廚每天最晚六點鐘也起床了——黃小鳳已經把早飯做好了。她看到宋裕明給了他一杯熱牛奶:「阿添呢?他不是今天要上班?」
「沒事,今天不用那麼早。」宋裕明把杯子先放下:「對了,正好您在,有個東西我想給您看看。」
他到客廳斗櫃的抽屜里拿了一份文件出來。是公證處出具的財產處理文件。
黃小鳳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裕明笑得很大大方方的:「就是您看到的字面上的意思。」
「我這麼跟您說吧,我花了這麼多年把阿添從一個小學徒帶出來,在他身上投入這麼多錢、時間和精力,我甚至敢說不會比您在他身上投入得少,所有這些不是為了讓他跟我回家之後疊襪子晾衣服的。那我請個鐘點工一樣做這些事,成本還小得多。」
「我就是鍾意看阿添做自己喜歡的事,他不用想別的事我就高興,他要是有其他煩惱,那就是讓我不高興。」他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我賺錢,就是為了他能不想賺錢的事情。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因為換了您,我相信您也會和我一樣的。」
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
像一對普通的夫妻那樣的勢均力敵。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平等的關係。他不僅是他的伴侶,還是他的長輩、他的老師、他的上司......他對他的愛,也不可能只是伴侶對伴侶的愛。正如李添對他,也不是純粹的愛慕一樣,他尊敬他,崇拜他,感激他,他享受了那麼豐富的飽滿的愛,自然要付出更多來回饋。
李添到了快九點鐘才起,他記著今天要去吳教授家裡做家宴,拖著直不起來的腰和發軟的兩條腿還是起來了。起來了就只看到師父坐在飯廳裡面看文件,沒看到母親。
桌子上還給他留了一杯牛奶,兩個包子一個雞蛋。
「媽媽吃了嗎?」他被師父摟過去心不在焉地接了個早安吻。
宋裕明的心情顯得非常的好:「阿紅帶她去散步了。趕緊把早飯吃了我們要走了。」
教授的家在大學的職工院子裡,三、四十年樓齡的老房子了,電梯都是後來加裝在外面的那種。單元樓前站著一棵乾巴巴光禿禿的芒果樹,落了滿地的金葉。正好主人家的廚房就對著這棵樹,窗戶一打開,伸手能摸到外頭的枯枝。春景寧靜疏闊,下廚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只是這麼舊的房子,廚房的環境自然也比較「原始」,瓷磚砌成的櫥櫃,傳統的台式燃氣灶,天然氣的軟管裸露在外頭,沒有抽油煙機,甚至連排氣扇都沒有,做飯必須開窗,於是紗窗被常年的油煙燻得一層黃膩膩的發黑的油漬。
這樣的廚房就連李添都很少見了,即使李家的茶餐廳廚房也早就開始用嵌入式灶台和抽油煙機。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宋裕明這次只叫了他來,因為師徒倆往這個廚房裡一站,哪怕想要多一個切配幫手也站不下。
家宴的菜單與飯店的宴席不同,以尋常的家常菜為主——無花果雪梨燉瘦肉湯、荷葉花雕雞、仔姜炒牛肉、清蒸老虎斑、白灼九節蝦、辣酒煮花螺、白雲豬手、竹笙高湯浸豆苗、木耳炒山藥百合、荷包蛋煮長壽麵。
李添給師父打下手做切配。在宋裕明處理花雕雞的時候,他先把海鮮處理了,然後清洗蔬菜和準備輔料調料。因為廚房很小,整理台沒辦法站兩個人,所以他只能把砧板墊在洗手池的上面處理備菜。這樣的話切菜的時候水池是沒有辦法用的,他就必須先把所有東西都洗好了再用砧板。
宋裕明用鐵針縫雞肚,針腳必須平均而嚴密,確保裡面的花雕酒能一滴都不漏出來,才把雞用荷葉裹好放入蒸鍋裡面蒸。然後他發現教授家裡的那口蒸鍋不夠大,根本沒辦法把整雞放下去蒸,於是他乾脆直接用鐵鍋蒸,但是這樣一來蒸雞的時候就沒辦法做其他的菜了。
簡直是四隻手都在打架,每一步都很難安排。
這就是接私活的一個不太好的地方。
廚師要去適應各種各樣不同的工作環境和條件。因為不是所有的廚房都和大飯店的廚房一樣專業、高效,甚至可能遇到像今天這樣極端的情況。如何能夠在條件跟不上的情況下把一頓像樣的飯做好,也考驗著廚師的應變能力和突發情況的處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