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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番向滕越道謝,說還是會藉機敲打薛家的,讓滕越放心。
當日,薛登冠就被從衙門放了出來,無非是交了一百兩贖買銀,這點錢對於薛家來說不當什麼錢。
薛登冠是跨了火盆進家門的,闔家替他掃塵除霉,說明日是個好日子,午間擺一場酒,正午時分的大日頭一照,什麼晦氣都沒有了。
喝酒這種事,薛登冠從沒拒絕過,當晚家中人便準備著張羅了起來。
到了第二日,他換了一身大紅色錦袍,戴了金鑲玉的發冠在頭,舉起酒杯與人慶賀。
「我薛登冠是什麼人,這天底下就沒有我擺不平的事,左不過舍點銀子罷了。」
不過他沒能得手鄧如蘊,還是令他心裡發癢。可那鄧氏女竟然嫁給了滕越,那滕越連恩華王府都敢得罪,薛登冠心裡再癢,也只能在腦中肖想罷了。
他腦中想得著急,腹中又落了許多烈酒,身上就有些耐不住了。
他轉頭就叫了身邊的人。
「去把那死老頭的小孫女給我弄過來,小爺今日下晌就要弄了她,消消這下腹邪火。」
身邊的人聞言這就要帶著人去,薛登冠則站在高台之上,又舉起了酒杯。
不想就在這時,忽有什麼破風而來。
只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從院外山坡上射了下來,越過矮牆人群,一箭直直穿過了薛登冠的脖頸。
鮮血從他喉管噴薄而出的瞬間,酒池肉林內四座皆靜。
下一息,薛登冠砰然倒地,院中驚叫之聲乍然而起,起伏連綿久久不能停... ...
一旁的山坡。
滕越坐在馬背上,將手上的長弓扔給沈修,擦了擦手,勒了韁繩調轉了馬頭。
薛家的驚慌混亂,連同血腥之氣,都被獵獵山風吹遠了。
此間靜謐無聲,只有男人打馬叫了沈修。
「走,去尋夫人。」
*
天越發冷了。
鄧如蘊回到老家看了看剩下的兩條老狗,老狗還在繼續撐著,可院中被砍的老樹是不可能再回來了。
其他六件被鄭氏私藏起來的家什,也有官差搜羅了都送回到了鄧家來。
但鄧如蘊無甚心思打理,同涓姨說了一聲,「我去趟爹娘的墳前,同他們說幾句話。」
涓姨疼惜地看著她,「去吧。」
鄧家人的墳墓在鎮子外面一座小山頂上。
鄧如蘊給爹娘兄嫂都上了香,也叩了頭。只不過當她回頭的時候,看見也有人上了前來。
是她姑母鄧月梅。
想到之前,姑母也想兩邊說服,不想讓她和叔父鬧上衙門,鬧得大家日子都難過,但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鄧如蘊見她過來,不免問了一句。
「姑母又想勸我放了叔父嗎?但衙門判罰已經下來。」她說鄧耀成夫妻被判流放邊關,「今日約莫都要從老家附近路過了。」
但可這麼說,卻見姑母搖了頭。
「我不是來勸你的。」
鄧如蘊看過去,見她微微低了頭,「這些年他們欺負你,我其實都曉得,只是可能連我也覺得,女孩子沒用撐不起家門,所以最多也只是勸說他兩句,不曾真的幫過你什麼。你有如今,都是靠你自己,我這個做姑母的,哪還有臉再勸你?」
她低著頭,將自己帶來的紙錢,也放進了燒給鄧如蘊父親的火堆里。
火舌把紙錢和前來的人的言語,都卷進了另一個世間。
山頂無人說話,半晌,紙錢燒沒殆盡,鄧月梅從長兄墳前起了身來。
她輕輕看了鄧如蘊一眼,看到那個不被她看好,也不曾被她相幫的小姑娘,好像在過往的哪一日中,早就長大了,不是那個跟在她裙子後面叫她「姑姑」的侄女了。
她待玲琅,才是真正的姑姑待侄女,而不是自己這般。
她低聲道了一句,「人各有命,他們落到這般下場,也都是他們的命。我再不會多言。」
「只是蘊娘你,」她抬頭看向鄧如蘊,「往後你我姑侄興許都不會再見了,蘊娘你... ...要好好把日子過好啊。」
她眼中淚過了臉頰。
鄧如蘊看到她眉間的懸針更加深了,瘦小的身子撐不起衣衫,她低著頭轉了身。
鄧如蘊再看不到那個六十四抬嫁妝繞著鎮子,風風光光出嫁的姑母了。
她只在她身後,輕聲道了一句。
「多謝姑母,姑母也多保重吧。」
她搖頭又點頭,終是沒再回頭,一路往山下自己的家宅走去了。
山下的路上,恰有人壓著一對夫妻從此經過。
兩人穿著囚衣,滿頭污糟,走得踉踉蹌蹌,被官差反覆催促著一路往西北而行。
綠葉落盡的山間,鄧如蘊看著遠去的人,恍惚間,忽的想到了家中那顆被砍的老棗樹。
那一年父親把賺來的錢,買下隔壁鄰家宅院,跟鄧家老宅合併在一起的時候,約莫十二分地高興吧?
祖父母去的早,他一個人拉扯一雙弟妹,他帶著他們住在土牆窄房裡許多年。那天他是不是也曾在樹下發誓,從此以後鄧家要一路興旺了,給弟弟也蓋一套大宅院,用滿滿當當的嫁妝送妹妹出嫁,一家人都要過得風光起來。
那些年是風光起來了。
她出生的時候,家裡小有家資,日子紅火。
那顆棗樹每年都結出那麼多棗子,但是上面的棗子打不到,她卻聽信了哥哥的騙話,說上面的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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