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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越哼笑了一聲,「看來恩華王還是太著急,他接下來的造反之路,可不好走呢。」
但眼下,恩華王要如何是恩華王的事,副總兵王映一撤,王復響只問他。
「咱們要如何?」
王映將渡口船隻開到了河對岸,滕越便同恩華王叛軍一樣,不再可能渡河去往靈州,那麼只有兩條路可選。
要麼率兵與叛軍廝殺搏個勝負,要麼便交出兵符令箭投降。
男人沒有立時回應,只是拿起高高架在刀架上的一柄長刀。
他身量高挺,那柄長刀被他拿手握在手中,越發襯得他身形挺拔如孤山。
鄧如蘊卻不由地兩步走到他身後,「你要與恩華王的叛軍搏殺嗎?」
她不由深吸一氣,朝著他看了過去。
男人聞言,低頭朝她看來,「蘊娘想讓我上陣殺敵嗎?」
鄧如蘊並不是這個意思,而他則又開了口。
「恐怕要讓蘊娘失望了。」
他低笑了一聲,略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你夫君恐怕要投降了。」
他雖說要投降,人確實笑著的。
鄧如蘊沒理會他此時還說什麼「夫君」,反而在他這態度中,莫名地心下一定。
「投降好,我覺得投降挺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滕越眼眸不由一亮,低頭朝她細細看去,剛想要說什麼,王復響一步走了過來。
「你們二人別扯這些了,」他叫了兩人,「你們若是回城,一定幫我照看昭昭啊!」
鄧如蘊連連點頭應下,卻問他,「王將軍不回去?」
王復響搖頭,滕越說他不能回。
「一來,他叔父狙擊叛軍後撤去了靈州,他回去也只能當人質;二來麼,我們要回城裡,那就必須要有人留在城外。」
說話間,滕越就催促了王復響,「你快走吧,正好趁著沒什麼人知道你來過,趕緊離開玉泉營。」
王復響也是帶兵多年的將領,之後的事情不必他再交代,兩人簡單商議了兩句,趁著外面暴雨如幕,他冒雨快馬離去。
王復響這邊離開,鄧如蘊在帳前目送了他一程。
大雨砸落在地上,漸起水花泥點,沾濕在鄧如蘊的靴子上。
雨還是悶熱夏日裡年年都有的暴雨,可這一場暴雨,她只覺自己第一次置身在這暴雨之中,頭上雷動瓢潑,腳邊洪流涌動。
一場不知要多少人就此獻身的兵變,就這麼出現在了她眼前。
為兵為將之人,對外要抗擊外敵,對內還要保民安泰。鄧如蘊立在暴雨如注的帳檐下,幾乎要在疾風驟雨里站不住了。
她看著人影遠去的雨幕恍惚出神,卻被人一把拉回了大帳里。
他的臂彎堅實而有力,鄧如蘊幾乎是被他抱回來的。
但他卻把雙手搓了搓,突然把什麼塗在了她臉上。
他掌心有繭,是常年握刀握箭摩擦出來的,但此刻他將手上的東西塗在她臉上,她只感覺到他掌心的熱,連手繭的粗糙忽略下來。
「你在我臉上抹了什麼?」
滕越最後把手指上的黑灰抹在她鼻子上,他說是墨,低頭看著她的臉左右又塗了幾下,儘量讓她看起來勻稱些。
「萬一叛軍來了,看見我帳中有臉蛋這麼白的兵,我怎麼解釋?」
鄧如蘊不知他怎麼還有心開玩笑,跟誰學的?
她皺眉問他。
「你與恩華王府又不對付,投降能有好處嗎?」
男人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把她臉塗完之後,又順勢抹在了她脖頸上,「脖子也不能這麼白。」
可他掌心太燙,鄧如蘊被他觸及脖頸,身子不由一緊。
她連忙將他推開了去,「我問你正經事呢。」
滕越還是沒回她,反而瞧著她問了過來。
「蘊娘是想讓我把你留在外面,找個地方藏起來,還是... ...想跟我回城?」
鄧如蘊幾乎沒想就道,「我當然跟你回城!」
他要投降,雖說不用廝殺一場,可這其中的變數卻比廝殺還要複雜。
她留在城外,關於他如何,她什麼都不能知道,一切都是未定之數,她還不如就跟在他身邊。
她那般明確地回答了他,他又朝她問了過來。
「你不怕嗎?」
鄧如蘊直言。
「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跟在你身邊做你『親兵』,和唐佐唐佑他們都一樣,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
在他身邊,一切都是確定的結果... ...
可她這麼說,他又問了過來。
帳外的暴雨不知何時消減了些許,砰砰砸在帳篷上的雨聲細密了許多。
有濕熱的雨氣從帳外漫進來。
鄧如蘊看見滕越眸光有些閃動,他看著她默了幾息,才輕聲開了口。
「可是,你若是跟著一起生死,一旦我沒護住你,你不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嗎?」
他眼帘半垂下來,又說了一遍。
「蘊娘,你跟我走,便是與我生同衾死同穴,還怎麼見到你痴痴喜歡的那個人呢?」
他對她方才的答案欣喜不已,可他卻要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想明白。
可他不知道,在鄧如蘊心裡,這一切本都是明明白白的。
鄧如蘊見他安靜地再次等待著,她重新思量之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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