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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往那百戶所的方向也找了過去,去恰撞見那百戶只眯著眼睛向他看來,道了一句。
「你們滕家兄弟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他這話說完,轉身就走。
可滕越卻渾身一定,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不安越發濃重,又駕著蒼駒到處尋去,他的哥哥不見,而哥哥的坐騎亦是蒼駒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不停地在猶如鬼魅飄蕩的山林尋著。
「哥,哥?!」
蒼駒也不停地嘶鳴。
就在他路過一處山坡的時候,蒼駒腳下突然打滑,他連忙拉住蒼駒往後退去,可這時,他目光從那山坡下的山石間掃了過去。
只一眼,他定在了那裡... ...
華陰縣破敗的房檐下,雨水打濕了男人半邊臂膀,他眼中也似落入了雨水一般,雨霧彌散開來。
鄧如蘊聽見他顫聲道。
「那山石裡面全是血,大哥從這山坡墜了馬,跌在山石上,等我找到他的時候,血都流盡了。」
他的大哥,自幼帶著他長大的哥哥,就在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的追逐之下,尚未長成羽翼豐滿、領兵作戰的大將軍,就這般丟掉了性命。
彼時,雨水還在不斷沖刷著哥哥年少的身軀,將他的血沖走殆盡。
滕越幾乎是從山坡上跳了下去,他倉皇地跪在山石上,不斷地拉著哥哥的手臂拍著他,喊個不停。
「哥,哥你醒醒,哥!」
但他的大哥,再沒醒來。
只剩下他最後留給滕越的那句話,反反覆覆迴蕩在耳邊。
「阿越,沒有我,你也能獨當一面!」
第53章
華陰縣。
雨水從破敗的檐上成串落下, 打在積水的地面水窪里,四散濺出,濕掉檐下人的裙邊袍擺。
鄧如蘊看過去, 星星點點飄入檐下的雨後,滕越低垂的眉眼。
他開口, 「那兩年, 幾乎每夜我都會夢見大哥, 就好像,他從未自我身邊離去。」
「而我那時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要為小人賣命, 不懂大哥為什麼就這樣死了, 他甚至還沒長大。」
滕越握緊鄧如蘊的手,她感受得到他掌心傳來的心跳。
她聽見他低聲道, 「沒多久,爹也出了事。這似乎是必然的,畢竟這世上小人太多,而他們偏偏又活得很好。」
他驀然哼笑了一聲。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世人總是趨利避害, 日子不好過的時候便想著往過得好的地方去,可那等地方豈是好去的?既然到人家屋檐下,便要替人家賣命, 若只賣命也沒什麼,非得是回頭去踩留在原地的人, 狠狠地踩上兩腳, 才算是遞上了投名狀, 才能博得新東家兩分青眼,站住腳跟。」
他道, 「我不怪世人,我只怪自己沒有本事,不能把那些站在高位上的小人拉下來,打散了他們,殺一儆百,也好讓那些趨利避害的世人,重新選他們要走的路。」
這話咚然落進了鄧如蘊的心上。
她向他看過去,看著他眸光顫動的眼睛。
所以那時,他幾乎沒有猶豫,眼見官府懲治不了欺男霸女的薛登冠,隔日直接躍馬山坡之上,一箭射穿了那賊!
她看過去,他亦看了回來。
他將她一雙手都握緊了掌心之中。
「滕越畢生所願,保家衛國,上陣殺敵,但也要把那些站在高位上的小人拉下馬來,為私報仇雪恨,為公以正世風!」
這話太重了太大了,他從未對任何一個人說過。
可他心裡就是這般作想,今日雨中,他把這藏在心裡多年的話,說給了她。
他知道他的蘊娘是最難的,正是這人人趨炎附勢,人人白眼向上的風氣,把她死死地壓在下面。
彼時,她得是多走投無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家,拖家帶口地去媒婆處為自己討一門親事,只要能護得住家人,哪怕是嫁給瞎了眼的老鰥夫也沒關係。
滕越常常感到後怕,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錯過蘊娘了。
而蘊娘,就是他見過的最美最好的姑娘。
他俯身近到她臉前,卻見她一雙眼睛紅得像只小兔子,分明他在說大哥早逝的事,她卻眼淚落了下來。
他捧了她的臉,暗覺好笑又心頭酸澀地,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淚。
「我的蘊娘哭什麼?」
他問了過來。
鄧如蘊這才發現自己眼淚流了下來。
可眼淚為何而流,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只莫名委屈地搖著頭,吸了吸鼻子。
「我也不知道。」
他卻笑出了聲來,將她直接揉進了懷中。
「好呆,像個小呆兔子... ...」
當日,這場大雨把整個華陰縣,角角落落里的污糟都沖刷了乾淨。
老大夫整整忙碌了半日,堪堪將吳家大哥兒救回一條命來。
他說人活過來的時候,鄧如蘊看到滕越一口濁氣重重地呼了出來,而後深深地閉起了眼睛。
吳笙撲到了哥哥身前,把頭埋在哥哥懷裡,哭出聲來。
只是吳策雖然撿回了命,卻還太虛弱了,想要抬手去攬一把弟弟,哄他一句,可抬不起手也說不出話。
鄧如蘊又給他餵了點藥,少年緩過了些許,不過吳策這狀況是再遭不住追殺了。
施澤友中了滕越的箭,一時間不可能返回華陰,但城中必然還有他留下的人手,若是施澤友還另有援兵,他們總是要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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