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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說了這一句就又閉上了嘴巴,一張小臉繃著,眼眸里映著帳外恍惚不定的燈火,手下攥著錦被,半避半閃地看著他。
滕越怔在了原地。
「你... ...害怕我?」
滕越問了過來,鄧如蘊見他停下動作,只就坐在她身前的床邊,又問了一遍,嗓音低了下來。
「蘊娘害怕我?」
鄧如蘊沒有回應,只是又往床裡面退了退,與他拉開更多的距離。
滕越見她退開,又忍不住想要伸手將她拉回來,可他一伸手她就抬眼看了過來。
她鼻尖和額角都出了細汗,看著他的眼神,透著明顯地不想讓他接近的神色。
滕越伸出去的手頓住。
所以她偽裝、說謊、躲他、避他,都是因為心裡其實害怕他?
滕越疑惑不定,卻莫名就回想到了他們拜堂成親的那天。
彼時婚事成得急,他都不曾見過她的樣子,也不曾同她說過一句話。
他只記得他們拜了天地,被人簇擁著往洞房裡面來,喜婆說著成串的吉祥話,他挑開她因倉促而準備不甚精緻的紅蓋頭,第一次看到了她的模樣。
厚厚的胭脂與粉將她的臉塗了個滿,可他還是瞧出她清秀俏美的模樣,她鼻子生的小巧,嘴巴抿起來的時候亦玲瓏,可一雙眼睛卻要大的多,沒有脂粉遮掩的眼睛水亮。
可不知怎麼,她並不是向他看過來之後,似旁的新娘般嬌羞地低頭避開,而是從他挑開她蓋頭後,她根本就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好像他這個人如何模樣,她早就瞭然於心;又好像他這個人於她而言,她根本無意去看。
可她的手下卻是暗暗攥著的,緊緊地攥著她的衣裙。
滕越從前從沒見過她,自然不是前面的原因,至於後者,他當時其實想過,她多半是害怕他這個陌生的在戰場上廝殺的男人。
所以,從他們成婚之日起,她就一直害怕他?
滕越想起她在田莊遭遇了匪賊,他路過時她不曾開口叫他;他囑咐過她好幾次有事找他,她卻單獨回了金州;她不習慣被他抱在懷中睡覺,甚是為了防他在自己腳上栓了繩... ...可他卻凶過她,還跟她半笑半鬧著用過強... ...
滕越看著眼前退在帳子最裡面的人,看著她緊緊攥著錦被的手,一瞬間好像又看到了他們最初相見的那日,那個連看都不欲看他的小姑娘。
這一刻,他不敢再強行拉扯她了,他只能放低了聲音。
「對不起,從前都是我不好,你要是怕我,我跟你保證,我以後都不那樣了,行嗎?」
他放低了聲音,更是在鄧如蘊給他安的這莫須有的罪名里,放低了姿態認了這罪。
鄧如蘊先只是想找一個讓他能相信的藉口,把今日的事情掩過去。她找不到好藉口,只能往他身上扔泥巴,把責任推到他自己身上去。
旁人她不知道,但滕越是什麼樣的人,她最曉得。
比起從旁人身上找問題,他更擅長自己反思。
她從回來就打定了這個主意,料想自己多半能成,能把他唬住。
可這會,她說了他真的就信了,還低下頭來向她道歉。
鄧如蘊只覺自己眼眶一下就熱了起來,酸漲涌在鼻頭眼中,眼眶熱到承不住眼淚了。
他怎麼就那麼容易地認了?
她是在往他身上扔泥巴呀!
可他卻見她紅了眼睛,慌亂地從床邊找來一方繡帕,他想似先前那樣將她抱在懷中替她擦淚,可想起她的害怕,他只好將那帕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邊。
「蘊娘別哭,別哭,我這就把衣裳都穿好,我們好好的行嗎?」
他說著,真就把衣服急急穿了起來。
鄧如蘊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看吧,這就是撒謊的代價,良心會受到譴責的。
只是怎麼良心的譴責這麼凶,譴責下了她這麼多無名的眼淚?
... ...
夜深之後,他沒再強迫她做什麼,甚至都不敢跟她多說話了。
他還想抱她睡下,卻被她推了一下後,便沒再上前。
安靜的帳中她與他分開兩邊,清冷的月光流轉在垂落床角的帳子上。
一切好像回到了半年之前,回到她剛剛嫁給他的那些陌生的日子裡。
鄧如蘊流了無名的眼淚,這一天也在謊言與欺騙中累到了極點,攏緊自己的被子落入了黑鄉之中。
只是滕越卻沒有睡著,他聽著身邊的人漸漸呼吸綿長,這才側過身來,手伸到了她的臉邊,可他到底沒敢碰她,只替她掖了掖被角,緩緩起身下了床出了門去。
天上飄下幾滴雨,卻又**冷的風吹沒了影,滕越披了衣裳去了一趟外院,將沈修叫了過來。
「你去打聽打聽,夫人近來有沒有遇到什麼人,遇見什麼事?」
沈修領了命應聲下去了。
滕越在外院書房坐了一陣。
她可能確實有點害怕他,但也可能,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也許還有其他,他還不知道的原因。
畢竟關於她的事,她一直不想全都說出來,至少是不願意都告訴他的。
*
翌日天光大亮,柳明軒仿佛回歸到了之前的日子裡。
鄧如蘊醒過來的時候,見滕越已經洗漱過了,正蹲身在院中同玲琅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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