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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著有些人甚至還對她露出了憐憫的神色。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啊。
但很快,柳桑寧就發現苗頭有些不對勁。
接連幾日,不僅像胥科幾乎無人搭理她,偶爾她想問些事情,大家也都是避而遠之外,就連庶務科的人也對她變得疏離起來。
說疏離或許還不夠,準確來說是冷眼加找碴。不是指責她吏員服穿得不夠整潔,要扣她的考核分,就是總給她塞一些零零碎碎又難辦的瑣事。
而讓她明顯感覺出這點的是,大家不愛去的外務,庶務科的人不交給老像胥,反倒是交給她去辦。
就如眼下,竟提出讓她去老鼠坊巡街。
沒錯,就是巡街。在長安,巡街可不僅僅是城防隊或是衙役捕頭們的事,鴻臚寺也是要派人巡街的,為的就是解決一些街上的番民問題,防止事件升級。
而老鼠坊,可以說是所有像胥都不愛去的一個坊市。那兒本名是延祚坊,位於長安城的城南,由於坊內聚集的大多都是些貧民、流民一類,是長安城有名的貧民窟,被人取了個外號叫老鼠坊。
一些外來的番邦貧民,許多會去老鼠坊生活,其中就包括了渾身漆黑的崑崙奴。這也是除了番坊外,唯一被允許番民居住的地方。畢竟若是這些番民到處流竄,恐怕會引起更大的亂子。
鴻臚寺每個月會有一日在此坊巡街,用來解決此處的番民遇到的問題。窮山惡水出刁民,貧民窟亦是如此。所以鴻臚寺的像胥們,幾乎無人願意前來。庶務科也知曉他們不樂意,所以都是輪著來的。
按理說,這樣的出巡是需要有經驗的像胥擔任,絕不會落到實習像胥頭上。可偏偏,庶務科安排給了柳桑寧。
柳桑寧就算是個再遲鈍的人也明白過來,他們這是有意針對自己。可自己未曾得罪過他們,為何要如此?
思來想去,柳桑寧只想到了一個原因——她那番想要當鴻臚寺卿的說辭得罪了王硯辭。恐怕這些事也是王硯辭示意底下人對她乾的。
柳桑寧想到這些便有些來氣,又覺得自己前些日子居然還試圖關心王硯辭,簡直就是腦子被門夾了。沒想到他此人如此小氣,竟連別人一句激勵自己的話也聽不得。
可她也沒法子,庶務科安排下來她也只能照做,於是隻身一人到了老鼠坊巡街。
一開始倒是沒什麼事,但或許是她長得面善,又是個女娘,漸漸地番民們膽子也大了。有大膽地上前尋求她的幫助,沒想到柳桑寧竟真的願意幫忙。漸漸地,就越來越多的番民來找柳桑寧。
有的是找她求助,有的則是找她狀告。柳桑寧這一整日,又是幫人尋親,又是幫人斷官司,忙得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歇下來,早已過了下值的時間。她尋了個街邊小攤,想要坐下來喝口茶,吃點東西填肚子,不料就聽見有人在哭。
柳桑寧扭頭看去,見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娃在路邊哭,不遠處還有些乞丐流民似的男子正在悄悄打量她。柳桑寧心中一緊,見小女娃穿得雖不算好布料,可也整潔乾淨,猜想她莫不是與家人走散了?
於是她也顧不上吃喝,趕緊大步走到了小女娃身邊。
她柔聲問道:「小姑娘,你怎的一人在此?你的家人呢?」
小女娃一開始還嚇得連連後退,可看清眼前的人後,她又沒那麼怕了。面前的阿姊長得好生漂亮,瞧著性子也好,說話也軟和。於是她大著膽子邊哭邊回答道:「我……我偷溜出來玩兒,找不著回家的路了。」
原來是迷路了。
柳桑寧鬆了口氣,是有家的小女娃便好。她上前牽住小女娃的手,說道:「你好生回憶家在何處或是家附近有什麼鋪子,長什麼模樣?還有你家裡人姓甚名誰?我幫你一塊兒找回家的路,好不好?」
小女娃抽噎了幾下,卻好歹不哭了。
柳桑寧便牽著她一邊走一邊問,根據小女娃的回答,她又向路上的行人打聽,就這麼不緊不慢地找著,倒還真叫她找到了小女娃的家人。
小女娃的家人發現她不見了,立即出來尋人,正急得滿頭是汗呢。
「阿耶!」小女娃鬆開柳桑寧的手,撲進了中年男子的懷抱。
男人緊緊抱著女兒,眼眶都紅了:「你這是跑哪去了?我與你阿娘都要急瘋了!」
小女娃告訴父親自己走丟了,是柳桑寧一直在幫她。男人聽了,見柳桑寧穿著吏員服,便要朝她下跪道謝,柳桑寧趕緊一把將人扶住。
「舉手之勞而已。」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隨後安撫了幾句,瞧著天色漸晚,立時就要回家去。她今日是坐鴻臚寺的馬車到的老鼠坊,如今要回去卻沒了馬車。好在坊市門口便有一處賃車行,花些銅板便能叫人送她回家。
走過兩條街,她卻在拐角處瞧見了王硯辭。
只見他被一穿著番邦服飾的少年攔住去路,那少年瞧著十四五歲,正張開雙臂擋在王硯辭跟前,他手裡緊攥著一團布,瞪著一雙狹長的眼睛說道:「你弄髒了我的布巾!這可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傳家布匹所制,是決不能落在地上的!」
頓時不少人站在不遠不近處朝他們看來,少年看起來氣呼呼的,還用手抹眼睛,像是哭了。邊哭邊訴苦,說布巾是他已經過世的祖母所制,親手交到他手上,要求他帶在身上三年,期間不能讓布巾落地,否則家族運勢受損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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