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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辭不動聲色地瞥向不遠處的圍牆,一眼便瞧見了坐在銀杏樹上,抱著樹幹聽得如痴如醉的柳桑寧,身邊還跟了個看起來傻傻的丫鬟。
他無奈地搖了下頭,也不點破,只起身往自己屋子裡走。大約這就是某種緣分,當初他選定此院落作為他的起居室時,也未曾考慮過一牆之隔還有個百官齋,更沒有想過,竟會有官員入住。
等到柳桑寧緩過神來時,才發現亭台中已經沒有了王硯辭的身影。
「咦,怎麼又走了?」柳桑寧小聲嘀咕了一句。
春濃也回過神來,她不由讚嘆道:「王大人的琴音可真好聽啊,也不知道是彈的什麼曲子。」
「是《幽平樂》。」柳桑寧回答道,「我曾聽月仙樓的琴師也彈過,卻不如他的好。」
春濃道:「王大人還真是厲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官也升遷得快。只是不知為何,婢總覺得,他這琴音中怎麼有種傷感呢?」
「連你也聽出來了?」柳桑寧微訝,隨即她又看向那亭台中的古琴,「可見他的確心中有所傷懷,只是不知是為何事。」
說到這兒,柳桑寧忍不住又感慨:「若王大人能人如其琴音,是個純粹的人便好了。只可惜,他竟喜歡幹些徇私舞弊之事。」
春濃是知道內情的,忍不住點頭:「白玉有瑕,是挺可惜的。」
聽到春濃附和,柳桑寧卻又想起這幾日之事。王硯辭不僅當街幫了她,將她從婆娑國皇子手中脫險,又願意讓她去番事房輪值。今日還看出阿奴莉莉撒謊,挽救了她差點釀成的大錯,還有那駁斥番坊判官時說的話……如此種種加在一起,她卻又有些不大樂意聽人說王硯辭不好。
她眼下對王硯辭的看法有些矛盾,一面覺得他也算得上是好官,又博學多才,一面他給考生走後門之事又在她心頭始終是個疙瘩。
唉。柳桑寧嘆了口氣,最後只匯成一句:「瑕不掩瑜吧。」
春濃不知道自己姑娘怎麼忽然間有些苦大仇深的。但她眼瞧著天色漸晚,於是趕緊爬下樹去燒水,再晚些沐浴可就容易著涼了!
接下來幾日,柳桑寧繼續頂替老像胥們在番事房值班,竟每日都有番民找上門來,只不過都是些屁大的事。不是什麼商隊的貨物丟了懷疑是另外一個番邦國的商隊偷了,就是在城中迷路,信不過他人非要番事房的人帶路,還有語言不通卻當街吵架最後還打起來,兩人還跑來鴻臚寺要求判個公道的……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將柳桑寧一人忙得團團轉。找來的番民大多數是新濟、婆娑和呼羅珊之人,一開始柳桑寧還會試圖去工房叫其他的實習像胥幫忙。可實習像胥們已經知曉番事房裡處理的不過是些芝麻綠豆大小的瑣事,誰都不想耽誤工夫去做這些事,於是都推脫著不去。到後面,柳桑寧乾脆便不叫他們,全都自個兒應付了。
這期間還來了個天竹的番民,柳桑寧難得見到天竹人,那邊盛行佛教,對佛經有自己的見解。除了替對方解決難題,她還拉著他聊了好一會兒,順道還問了下自己的天竹語如何,聽到對方對自己的天竹語表示肯定,她這才放心,覺得自己的確是掌握了天竹語的,摩羅大師沒有在忽悠自己。
想到摩羅大師,柳桑寧已經決定等沐休時,她非得去一趟靜安寺見摩羅大師不可。
或許是見柳桑寧竟然能處理得過來,像胥科的老油條們便也都默不吭聲,誰也沒提出來要將她替換下來。
一開始實習像胥還不滿安排她去番事房輪值。可如今他們不少人都覺得鬆了口氣。像李慶澤之流,甚至趁著柳桑寧不在,嘲諷道:「以為是撿著什麼香餑餑了,結果是個狗都不樂意乾的累活兒。每日在那兒輪值,有時候連岑夫子的課也上不成,她以為自己做幾天灑掃活兒討了隔壁像胥們的歡心能換來點好處,結果就這?」
這諷刺意味過濃,與他親近的劉贇也連連附和,都被剛好來到工房門外的柳桑寧聽了個正著。可她並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裡,反而是坦蕩蕩地進了工房,換了本番邦典籍,拿上又回了番事房。
他們以為她在番事房幹得苦哈哈,殊不知她幹得津津有味。以前她都只是紙上談兵,其實並未接觸過幾個番邦人,可這小半個月來,她接觸的番邦人比她這十幾年來的都多!實戰才是硬道理,就這麼短短的時間,柳桑寧都覺得自己好幾種語言說得都進步了呢,大雍口音都少了許多。
至於岑夫子的課,她也去聽過幾堂。但他教的是最基礎的語言與文字課,這些柳桑寧早就會了。岑夫子講課一板一眼,不如摩羅大師結合民俗民風繪聲繪色。所以柳桑寧好幾次都聽得昏昏欲睡。之後借著輪值一事,反倒躲過不少課。
此刻,她正翻看天竹國的典籍,想要將天竹的文字再精進一些,番事房的窗戶又被輕輕敲響。
柳桑寧熟稔地起身開窗,見到窗外阿奴莉莉和阿克婭的臉時,她一愣。
門外的二人卻都激動起來,她們眼角帶著淚花。當即就衝著柳桑寧行禮,齊聲道:「多謝大人和王大人!」
柳桑寧一驚,忙叫她們起身,想了想便遞了字條給她們,讓兩人進屋說話。等兩人進了番事房,阿克婭更是當即就跪了下去,沖柳桑寧磕頭。
「阿克婭,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柳桑寧趕緊將人扶起來,又示意兩人都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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