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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一走,柳桑寧眉眼間的厲色便緩和了下來。她感覺到身邊人一動,隨後就聽到王硯辭開口:「多謝。」
柳桑寧扭頭看向他,問道:「王大人,你好歹也是鴻臚寺卿,怎的還真準備被一少年訛錢不成?」
「也不是等著他訛錢。」王硯辭輕輕笑了笑,「只是見他著粗布麻衣,說話時分明手都還有些抖,可見心裡頭也是怕的。但即便害怕他也要訛我這筆錢,我便在想,他是否是家中遇上了什麼大事急需銀子。方才只是在思考,要不要趁著給他銀子時,也隨他走一趟,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柳桑寧呆住,她沒想到王硯辭心裡頭竟是這麼打算的。她不由又多看了王硯辭幾眼,覺得這人總是給她一種矛盾的感覺。讓她總在以為他不是什麼好人時,又想要推翻自己的結論,覺得他是個好人。
王硯辭見她不說話,卻依舊沖她笑,道:「不過還是多謝柳像胥,像柳像胥這般敢於仗義執言,又公正之人已是不多了。」
柳桑寧想到自己剛開始還準備看他的笑話,此刻見他如此認真地同自己道謝。頓時有些心虛起來,耳根都因為心虛紅了。
柳桑寧立即轉移了話題:「王大人怎會來老鼠坊這種地方?」
作為鴻臚寺卿,他是不需要巡街的。
王硯辭回答道:「聽聞袁碩病了,便來探望一二。」
「袁碩住在老鼠坊?!」柳桑寧有些驚了。雖然她與袁碩幾乎每日都在鴻臚寺見面。可她卻從不知袁碩是住在老鼠坊這種貧民窟的。
今日袁碩的確請了病假,並沒有來鴻臚寺。柳桑寧一時間心裡頭覺得有些奇怪,一個住在老鼠坊這種貧民窟的人,能有能力走王硯辭的後門嗎?
這個疑問幾乎是在瞬間就在她心裡越放越大,讓她還有種必須弄清楚這件事的衝動。於是她立馬道:「王大人,我與你同去吧。袁碩與我乃是同僚,若是沒遇上便罷了。既然遇上了王大人,又知曉他就住在此地,豈有不去探望的道理?」
王硯辭看向她,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柳桑寧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他應下:「好,那就一起去吧。」
兩人並肩走著,夕陽的餘暉已經只剩下殘留在天邊的一丁點。即便如此,道路兩旁的屋子,這會兒出來掛燈籠的人都很少。
柳桑寧注意到這些細節,她不用問心裡頭也清楚,這是百姓們為了省些蠟燭錢。只要還有一丁點的光亮,他們都不會捨得提前點燃燈籠里的蠟燭的。更甚者,或許門口根本都不會掛燈籠。
她兒時曾聽崔氏說過,當時崔家家道中落,最難挨的時候,整個家裡就連等點燈的燈籠都只有一隻,是給崔氏的祖母用的。其他人到了晚上便縮在屋子裡儘量不出來走動,若真要走動,也是摸黑。若是有月光的時候還好,借著月光還能稍稍看清楚些。
崔氏那會兒還嘆息:「我被夫人做主進了柳府成了良妾,日子不知好過了多少。」
即便是柳桑寧覺得在府中最難的那幾年,崔氏也說比起先前已經是好日子了。柳桑寧那會兒聽了心下淒涼,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有出息,要讓崔氏一直過好日子。
老鼠坊里的貧窮令她不由沉默。她住在繁花似錦的坊市里,從小到大幾乎沒見過什麼貧民。「貧民」二字,只活在她的「聽說」里。今日親眼所見,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無力。她明白,這不是她能解決的事情。
王硯辭瞥了眼柳桑寧,見她瞧著街景眼中流露出悲傷之色,忽然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知曉布塔族的習俗的?」
「我曾在書中看過。」柳桑寧回答得很快,「後來又找摩羅大師問過,他曾去過布塔族,所以說得更詳細些。」
柳桑寧說的「書」其實是摩羅大師自己的遊記,像布塔族這樣不起眼的部族,幾乎不會有人特意為它著書的。
王硯辭回想了許久,也不記得自己在哪本書上看見過介紹布塔族的。但聽到柳桑寧提到摩羅大師,他倒是有幾分興趣。
「你說的可是那位在靜安寺中的番邦高僧?」
柳桑寧點頭:「是。」
「你竟與他相熟?」王硯辭有些意外。
柳桑寧笑了:「我幼時便與摩羅大師相識了,他說我有慧根,我也喜歡同他說話,便經常去靜安寺找他玩。」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天真爛漫,倒顯現出幾分小女兒的嬌俏來。
正說著,王硯辭腳步停下:「到了。」
眼前是一扇看起來有些破舊的木門,並不寬大,就是老百姓最常住的屋子大小的門。王硯辭抬手叩響木門,不一會兒裡頭就傳來腳步聲,門「嘎吱」一聲被打開,露出了一張柳桑寧熟悉的臉——
竟是顧安?!
柳桑寧微微張大嘴,下意識說道:「顧像胥,你也來看望袁像胥?」
顧安顯然也沒想到柳桑寧會與王硯辭一同來。他看向王硯辭,王硯辭用眼神向他示意,顧安接收到王硯辭的意思,才回答:「不是,我住這兒。」
柳桑寧嘴巴張得更大了。
等一起進了宅子,柳桑寧才發現原來不僅是顧安在,就連另一位實習像胥藺家安也在。平日裡他們三人在像胥科就十分交好,幾乎是形影不離。
柳桑寧見藺家安穿著常服,頓時也明白過來,她道:「你們三個,一起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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