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晏京謙聽他彆扭又賭氣的語氣,懶得和他再打太極回合戰,直接上手將人打橫抱起,就像第一次見到姜頌時那樣。
隨著姜頌被抱起,掉在尾巴和小腹之間的珍珠滾落在瓷磚上,地面仿佛變成了琴鍵,每一次敲擊和碰撞匯成或高或低的音符,奏出一曲夜色中獨特的樂章。
小魚不情不願地出聲抗議,「我自己能走的。」
他算是發現了,晏京謙這人不但喜歡擺譜命令人,還經常一聲不吭做出些嚇人的舉動,就比如現在。
「剛才不是還說尾巴麻了。」
「現在好了。」小魚嘴硬。
「真的?」晏京謙作勢要將他放回原地,但雙手還是牢牢地護著姜頌,防止他摔倒。
尾巴尖剛觸地就微妙地感覺到像有一根根小針在扎,發出密密麻麻的刺痛。姜頌不說話了,用實際行動給了男人問題的答案 。
晏京謙的腰背環上一隻冰涼的手。
西裝過於光滑,姜頌找不到著力點,悄悄將手向外套中探進去,扯住男人的襯衫。他自覺動作細微不易察覺,但還是忽略了控制自己的力道。
這一路走得很穩,姜頌不重,晏京謙就連呼吸的節奏都一如既往地平緩。開門時他騰不出手,姜頌自己跳到地面,用不知道什麼時候看見的密碼打開了門。
站在玄關的小人魚神色警惕地向客廳里張望,就是不願進去。哪怕在他身後跟著的晏京謙關上了門,他也還是如同一根木樁矗在原地,沒一點要動的意思。
一朝被海鰻咬,十年怕海草。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竄出一個奇奇怪怪的人對他的尾巴染指垂涎。人類世界壞人也太多了,簡直防不勝防。
「沒有人,我讓他們都走了。」晏京謙猜到他在擔心什麼,先一步進門倒了杯涼水,又折返回去遞給姜頌。
這事確實是他的責任,魚和人類的思維有不小的差距,姜頌的舉動總是會出乎他的意料。這隻小魚看起來簡單好琢磨,但事實卻恰恰完全相反。
從窗戶向樓下看去,被夜色所籠罩的湖面像一塊黑色的綢緞,映著天空朦朧的星,還有遠處平緩的山。
在空氣中晾了好幾個小時,姜頌早就口乾舌燥,從尾巴到髮絲都透露出一種蔫蔫的怨氣。打了霜的小茄子現在急需澆灌,面對男人送來的水時他沒忸怩,毫不客氣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往下灌。
晏京謙見他仰著頭一飲而盡,以為他要把杯子一併吃了。還好姜頌也沒傻到什麼都吃,喝完後還記得將玻璃杯放回原處。
一小杯水哪裡能讓一條魚過癮,姜頌指指浴缸,舔舔乾澀的嘴唇,「我想喝那個。」
「不許喝缸里的水,都是泡沫。」晏京謙攔住姜頌,他對這條魚的行動力沒半分懷疑,如果阻止得不及時,八成前一秒剛說完,下一秒浴缸里的水就能被喝得只剩個底。
「不喝就不喝,你盯著我幹什麼。」姜頌收回手,十分不滿意他的態度,自認為兇狠地瞪了過去,繼續剛才沒生完的氣。
小氣鬼,連水都不讓喝,自己還沒怪他說一套做一套。和他說不能露出尾巴,轉頭就讓別人親自上門看他,要不是他動作敏捷,尾巴就要被人摸了!
河豚似的小魚鼓著一肚子氣,把男人甩在身後,扭頭就往浴室去,一個漂亮的躍起扎進水裡。晏京謙閃身躲開濺出的水花,這次他有了經驗,動作利索迅速,只有褲腳沾上幾滴水珠。
浴缸里的姜頌穿著早上的襯衫,原本就輕薄的布料沾了水直接貼在身上,若隱若現地凸顯出姜頌上半身的線條,隨著水的波動衣擺掀起,露出一小截白嫩緊緻的腰肢。
人魚穿著的衣服是早上發給他的那一件,晏京謙默默打量。和他身上的西裝是同個品牌,明明就是普通基礎的款式,穿在姜頌身上就變得不一樣了,他有些不理解。
從水底浮上來的人魚額前的頭髮沾上了水和泡沫,被他粗魯地全部擼在髮際線之後,露出一整片光潔的額頭。
怎麼感覺浴缸比早上還要窄小,翻不了身不說,就連尾巴都放不下了,姜頌左看右看,吐出兩顆五彩的肥皂泡泡,根本沒往自己的體型上想。
泡泡在空中爆裂開,「啵」的一聲消失在空中。姜頌盯著肥皂泡消失的地方放空,眼神靈動地半靠在浴缸里,像一幅色彩馥郁的古希臘油畫,蜷起的尾巴從泡沫中露出來,給畫面增加了一絲神秘的童話色彩。
這才一天時間沒見,晏京謙總覺得他好像變了模樣。唇紅齒白的小魚五官更加立體,瞳孔和頭髮的顏色淺淡了兩分,平添些許西方的神秘,線條的柔和卻絲毫未減。
氣還沒消的姜頌察覺到男人的注視,偏要和他唱反調,轉身將臉重新埋進泡沫堆里。
小人魚趴著潛回水裡,放不下的尾巴卻翹出了水面。
如果說姜頌之前的尾鰭只是一把半開的摺扇,那麼此刻已經變成了飄逸的閃著珠光的蠶絲輕紗飄帶,半透明的尾鰭上浮現清晰的紋路,像在樹葉的脈絡上鑲嵌了閃鑽,點染了天然螢光。
人魚尾巴折射出的光並不刺眼,但依然以一種內斂方式悄然閃耀。
姜頌估計還沒察覺到,作為一隻人魚,他已經迎來了成熟期,換句話說,他已經褪去幼稚變成一隻成年人魚。
也許再過不久,他就能幻化出像人類那樣的雙腿,偶爾混跡在人群之中,體會屬於人類的真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