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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剛考上研究生沒多久,人生正在最黃金的時候,卻因為肚子裡的一塊肉,讓他不得不丟下一切遠走他鄉。唯一慶幸的是,因為從小沒有可依賴的親人,他從升上初中沒多久就開始打工,這麼多年攢下來的錢,也足夠支撐他直到孩子生下來。
只是到底要不要將孩子生下來,倒變成了另一道難題……
耳邊傳來安安呼喚他的聲音,任宙遠將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緊了緊抱住安安的雙手,心裡矛盾極了。
想逃離,又不想傷了孩子的心。
短短几十秒時間,任宙遠想了無數個藉口要怎麼和安安說明現下的情況,但看著安安的雙眼,他又無法將話道出口。
前兩天對兒子的誓言如在耳邊迴響一般蠱惑著他,讓他不得不說道:「是啊,咱們不是已經住下來了麼?安安高不高興?」
果不其然,聽到他這麼一說,安安雙眼閃閃發亮,一個勁地猛點頭。
任宙遠親了親他的臉,說:「安安高興,爸爸就高興了。」他想了想,又道:「但是安安要聽話,爸爸之後上班了,就沒時間照顧安安,到時候安安就要到幼兒園,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了好不好?」
任宙遠想到,若是自己不打算在那維奇工作了,早晚也得去找一份新工作。搬來這裡花費了他大半的積蓄,或許還要重操舊業,看看範文鋒那邊有沒有稿子需要他寫的,哦是了,他還要給範文鋒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不去那家公司了。
任宙遠來之前一心想著要在故地紮根,當初範文鋒幫他租房子的時候一口氣幫他簽了一年的租約,壓了三個月的房租,又交了一個月房費,讓他好生心疼了一番,如今工作沒了著落,也要快一點找到下一份工作才行。
他在那邊暗自想了一圈,卻沒發現安安正一臉不高興地窩在他懷裡。他嘟著嘴揪住任宙遠的衣角,一聲不吭地把玩著,等任宙遠在心裡將之後要做的事一一捋順了,才發現兒子的動作。
他顛了一下雙腿喚起安安的注意,安安抬起頭來,任宙遠問他:「怎麼了安安?」
安安心裡覺得委屈,他不想上幼兒園,只想和爸爸天天待在一起,但是又知道爸爸要忙著賺錢養家,要是爸爸在這裡找到工作了,就要去上班,不能和他在一起了,這麼一想,他又覺得整個世界都好悲傷。
對比起總是搬來搬去,他更不喜歡看不見爸爸的日子。
他想了想,小聲地說:「爸爸真的找到工作了嗎?」
任宙遠在心裡一頓,不禁回想他剛才哪裡露出馬腳了。
怎料安安很快又接著說道:「爸爸要不咱們不在這兒住了吧?」
安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是任宙遠還是聽見了。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安安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他開始反省自己以前的生活方式,到底讓孩子有多不安,是以借這次的機會,他更不能讓這件事惡化下去。
任宙遠皺起眉頭,佯裝苦惱的樣子,「安安不喜歡這裡嗎?要是不喜歡的話,爸爸就去公司和叔叔們說爸爸不去他們那兒了,還要和文鋒叔叔說一聲,麻煩他幫我們找房子。」
安安聽了,偷偷地看了任宙遠幾眼,小嘴抿了抿,想說些什麼又咽了下去。任宙遠見狀俯身向前,從包里拿出手機,動作緩慢地解鎖,還沒等他按到通訊錄,安安肉肉的小手就按在了他的手上,搖頭如撥浪鼓似的說:「安安說過喜歡的!」
任宙遠忍笑,挑眉看他,「真的嗎?」見他一個勁地點頭,又道:「爸爸不希望安安難過,安安要是不喜歡一定要和爸爸說,不然爸爸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聞言安安頓了一下,眼神閃爍,像是在做什麼天人交戰一樣,最後一咬牙,眼神堅定道:「我就說了喜歡!」
這回任宙遠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稀罕地抱著自己兒子又親又捏的,覺得他怎麼看怎麼可愛,但又忍不住心疼他,這麼貼心的兒子,幸好當初沒有錯過。
安頓好任聚安,哄他去午睡後,任宙遠撥了個電話給範文鋒。
他隨意編了個藉口,說自己不喜歡那個公司,還順帶問了範文鋒有沒有簽約稿件可以讓他賺個外快。
範文鋒一聽,直接將後者的問題忽略掉,著急問道:「為什麼不去了?你今天早上不是才說覺得問題不大嗎?」他頓了頓,又問:「是維奇給你打過電話了嗎?」
「沒有。」任宙遠下意識答道,回答完才反應過來,懊惱地按了按太陽穴,道:「那個公司還沒有給我答覆,只是我不想去了,想了想,科技教育公司根本不適合我,我還是喜歡文字工作,你有空幫我打聽打聽吧。」
「為什麼呀?」範文鋒不依不撓,「那家公司真的挺好的,他們家老闆雖然是外國人,但是公司制度和國企沒差,就是一鐵飯碗,你進去了就是領著外企的工資,享受著國企的福利,這麼好的公司你很難再找第二家了。」
怕他反駁似的,範文鋒接著又道:「我朋友給我打聽過,這家公司的老闆是個很有魄力的老外,他想法獨到,行事快准狠,跟在這種老闆底下幹活,你想不出人頭地都很困難。況且你要面的崗位不正好是做文字工作的嗎?這公司還面向的客戶群體是5到18歲的孩子,你兒子不正好可以去上上課麼,指不定員工還有優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