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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更確切地說,蘇兀卿如今的年歲還不足一甲子。
也正因為「忘我」與「無我」兩境的艱難少有人渡,也少有人知,這其中的辛秘。
與天地融為一體,逐漸淡化自身與旁人的存在,若不是時常出現在眼前的人,或者極其執著要做的事,也能一併模糊,淡忘。
蘇兀卿當時,便是處於「忘我」之境。
三年前剛回到羽闕仙閣,塗孤洵便有事要托他去處理,等他再回來,已經是幾個月之後。
那時蘇兀卿的確隱隱約約感覺,自己遺忘了什麼,但羽闕仙閣一切照舊,身邊熟悉的人也依舊照舊。
南鵲從與他相識到結契,不過一月有餘,在他修道這條漫長的道路上占據的時間實在太短。
如果沒被人刻意提及,他的確想不起來,直到在幻境中,他察覺南鵲的身份有異後,塗孤洵才這樣試探地問了一句。
他是不是忘了曾經有過一個道侶?
是。
蘇兀卿垂眸,不可否認,他的確淡忘了南鵲。
也因此,在他讓內門掌事多給出一個名額之後,又擱下手中事務來此處查看那少年的一舉一動。
「也許你想彌補他,但凡人無仙骨,或許窮極一生也難以學會半點仙術。」
塗孤洵輕嘆一聲,但緊接著就被蘇兀卿淡聲打斷。
「這點便不勞師兄操心。」
塗孤洵略微一噎,知道對方還在芥蒂之前用那少年引出天隴長老一事,便不再多言,自顧自離去。
學涯堂內,南鵲終於結束了一整個上午的折磨。
因為之前放出藤精,這次下堂之後沒人再來他耳邊吵嚷。
來的是授課的仙人。
仙人慈眉善目,問南鵲若有不解之處,可以隨時去問他,另外,還讓他不必過於憂慮,他初入內門,跟不上進度很正常。
南鵲是個外門弟子,天資不高,因此多得授課仙人照拂,也在情理之中。
算不上會暴露身份。
但南鵲依然感覺得出來,有好些道視線若有若無地投向這個方向。
現在沒人敢笑話他,亦或者直接嘲諷他,更多的還是疑慮好奇。
八卦是人的天性,哪怕是修道者,也同樣難以抗拒。
不過南鵲並不用避諱他們打聽,應付自如。
與授課仙人道過謝後,南鵲便回去了。
離開料峭春寒後,他如今的住所還是原來那處,當然,不是因為內門掌事沒有給他安排,是南鵲自己選的。
他在那座小院已經住慣了,換了地方反而不習慣。
而如今,蘇兀卿已然在淨化魔源,所有人都知道無塵之心不在他身上,加上天隴長老也已伏法,南鵲現在很安全。
當時內門掌事還頗有些為難,沒有立即答應他,之後過了些時間,才答覆他可以。
南鵲回去的時候,正好撞見內門的巡邏弟子,說是如今仙閣內要加強巡邏,範圍也要比以前大,外門更是如此。
包括南鵲住的那裡。
不過也還好,只是視線所及,也不算深入,南鵲沒有覺得被打擾到。
而且,住這裡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南鵲一回來,就將帶回來的書扔到了桌上。
藤精探出了頭:「你不看嗎?」
南鵲:「不看。」
藤精以為他是看不懂,又被一起學習的內門弟子打擊到了。
「你是頭一回修習仙術,以前又無人教導,學得慢很正常。」
南鵲想了想,道:「我知道,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南鵲都如此度過。
他的生活像是回到了與往常一樣,只是身體養得更好了一些,不用擔心會再毒發,還要去跟內門弟子一起上課。
直到一個月後的道術測試,看著拿到手的測試單,內門掌事好一陣苦惱,最終還是拿到了蘇兀卿面前。
當然,語氣很含蓄:「雖然墊底,但身為外門弟子,資質本就不佳的前提上,修道基礎也不夠,不過好在他很勤奮……」
蘇兀卿的目光,從測試單上移過去一眼。
內門掌門冷汗一流:「……老夫真的已經盡力了。」
南鵲自然知道他的測試成績,墊底不說,還得了零分,內門掌事一早就拿走去告狀了。
他心裡也不慌,表面本本分分地繼續上課,直到上午的學堂結束之後,正要如往常一樣拿書離開。
忽然被蕭起鶴叫住。
內門的課向來只上半天,還不算休沐日。
南鵲尋思著對方這是要跟一起走麼,可他們不同路啊。
蕭起鶴語氣張揚:「你跟我來就是。」
他向來風風火火的,不等南鵲說話,就帶著他走了。
出了學涯堂,沒了那許多揣摩打量的目光,蕭起鶴才道:「仙首讓我帶你去料峭春寒。」
蕭起鶴是這屆弟子唯一一個能前往料峭春寒,聽蘇兀卿教誨的內門弟子,平日裡也只有他有蘇兀卿的傳訊方式。
因此,每次休沐日前,蕭起鶴總會招來一堆羨慕嫉妒恨的視線。
他壓根不在意,反而還頗為自豪,自從知道灰衣道者就是他崇拜的蘇兀卿後,就更加慶幸當初在北澤的選擇。
因此,他不介意多帶著點南鵲。
「不過……」
蕭起鶴摸著下巴,看向南鵲,「我還是想不明白,仙首為何要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