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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姓「吳」的道者,他與其稱兄道弟的那人,是……蘇兀卿。
容不得南鵲不信。
關鍵在於,南鵲分明懷疑過,但又因對方三番兩次幫了他,打消了那點疑慮。
還與其笑談相交。
蘇兀卿當時看他的目光,會不會覺得他很好欺騙?還是說他那些試探未果的舉動,在他眼中分外滑稽?
當晚南鵲手腳冰涼,一夜未眠。
連之前一直擔心的偷寫蘇兀卿的書冊一事都忘了思考對策。
直到天亮,南鵲忽然醒覺,蘇兀卿不一定認出了他。
他遭遇魔物搶書的那晚,蘇兀卿雖出手救了他,但看向他的眼神分明是漠然中帶著陌生的,之後也不曾有過其他的思憶情緒。
也是,他們都三年沒見過面了。
誰會記得一個無關緊要的、沒有實際交集只有一介虛名的凡人道侶?
想通這一點的南鵲,又覺得他的各種念頭實在多餘。
蘇兀卿不認得他,以他的性子,一個萍水相逢的外門弟子還不足以令他出手過問,那他在這裡受審洗脫嫌疑後,又會回到跟往常一樣的日子。
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就好。
然而審訊之人,亦有羽闕仙閣的掌門塗孤洵。
他為何知曉那許多與蘇兀卿相關的除魔事跡?
南鵲解釋不出來。
因為什麼都沒說,長老們便默認了他意圖不軌,又遣人將他送回了這間石室。
說是石室,其實就是羽闕仙閣用來處罰或者審訊罪刑弟子的監牢,底下幾層還關押著一些仙界的罪人,也有還未處決的邪魔。
例如這次從北澤擒回來的北獄魔頭。
南鵲起先不知情。
他這間石室有些狹窄,但還算通風乾淨,只是隔音不好,夜裡好幾次響起那魔頭的嘶吼怒罵。
回來後的南鵲又聽見了那擾人的震天響聲。
他逕自想著下次被問話時該如何搪塞應對,只是還未想出化解之策,眼皮先沉沉地開始掐架。
從入北澤那日起,南鵲就要諸事顧慮,昨晚更是整夜沒怎麼合眼,這會兒再撐不住睏乏之意。
自顧自想通後,這一覺睡得還算可以,直到周身仿佛陷入了蛇蟲蟻窩,好似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咬他的皮肉、酥麻的洋溢順著骨血,蔓延到心肺,成了鑽心的疼。
南鵲醒來時,額頭掛著沁出的冷汗。
今夜是……十五麼?
他竟忘了時日。
坐起來,南鵲勉力走到門前,向看守他的人詢問。
守門的弟子見多了受罰的,這一層關的都是內門之人,往往身嬌肉貴不堪忍耐,本不欲與他搭話,可在看清他的面容後,轉過去的頭又轉了回來。
「你的芥子袋被刑罰堂收走了,裡面的東西要留作證物,一一查驗。」
犯了錯的弟子被收走貼身之物是常規條例,南鵲不怕他們查,只是有兩樣是不能輕易交出去的。
一樣是黎七夜的無塵之心。
還有一樣是黎七夜託付給他的藤精畢來。
無塵之心現下在他身上,而藤精幻化出來的藤蔓就纏在他腳上,大抵是還在為黎七夜的離去傷心,一直也不曾出來。
「那他們……什麼時候能查完?」
南鵲有些費勁地張口,「按照仙閣的規定,外門弟子……試煉任務所得,皆歸個人所有,七夜花……能不能先給我?」
「你的嫌疑還未洗清,東西自然也不能歸還給你。」
那弟子難得說了這麼多,借著月光看到南鵲慘白的臉,驟然驚訝,「你……你是生病了嗎?」
不是病。
是毒。
……
羽闕仙閣巍巍殿宇,高聳入雲。
燈影幢幢,香案盞盞。
暖爐燒盡了炭,煮好的茶漸漸涼了,門外侍奉的人眼力極好,不等傳喚絕不進門添水。
各自盡忠職守地候在廊上,透過半掩的窗,目光能及燈光映照的一抹淡漠側影。
「聽聞此次北澤變故,便是楓袖山莊的前主人和無妄三千的舊主牽扯出來的,仙首此去就是為了此事。」
「魔源一事何其險要,就連魔域詭主也出動了,想要吸取力量再添助力。」
「可惜終是被仙首識破,功虧一簣。」
屋內的談話不算特別緊要之事,他們這些侍奉在外的也算清閒,還能相互小談幾句。
至於神情語氣,無不自得。
他們仙道又再壓魔域一頭,身為羽闕仙閣之人,倍感榮光。
「仙首從北澤回來後,便馬不停蹄地前去鎮壓魔源了,此番來看望掌門,不知所為何事?」
屋內隔絕一切攪擾,只有偶爾手指與之摩擦的翻頁聲,以及掌門塗孤洵沉穩的陳述。
「南鵲,出生於混沌界南國,乃前任國君南煌膝下第十三子,其母是南煌獨寵的貴妃,因此頗受國君寵愛,九歲時,為躲避南國皇室鬥爭,其母忍痛將其託付給一世外道人教養,此後便一直在殊雲山長大。」
空中徐徐展開的竹簡,便是南鵲的詳細資料。
作為羽闕仙閣掌門,在塗孤洵看來,當年他的師弟不過是下界除了趟魔,杳無音訊了一段時日,而後便帶回了一個凡人,聲稱是他剛結契的道侶。
塗孤洵見他安然歸來自然安心,聞此言論又受驚不已,但也沒忘了將那個凡人的身世背景、家族來歷查得無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