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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斷然不會同意,一個來歷不明的凡人進入羽闕仙閣。
哪怕,據蘇兀卿所言,那少年於他有些許救命之恩。
但也從這一天起,蘇兀卿有一凡人道侶的消息便不脛而走,整個仙界傳得五花八門,偶爾傳到塗孤洵耳中,也聽得皺眉。
不過後來,仙閣事務繁忙,加上那少年也的確省心,幾年來安分守己,這件事在他眼前便淡了,漸漸拋之腦後。
若不是此次聽蘇兀卿說起,遇到一個古怪的少年,塗孤洵也想不起還有這樣一個人來。
但這不是當下的重點。
塗孤洵看向那握書之人,眉目微垂,斂起周身清寂,細細翻起,有時一目十行,有時又略作停頓。
而他看的,自然是《玉清仙首除魔錄》第六冊 無疑。
「師弟。」
見他又是一頓,塗孤洵便知他從不曾關注過仙界話本之類的雜書,更不知與他有關的書冊更是有如云云。
要說這種經歷也算奇特,旁人讀頂多覺得冒犯,自己讀就總有幾分怪異,加上寫書之人的身份,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
塗孤洵便提了一句:「如今仙閣山腳下的雜市,此物極受歡迎。」
多年師兄弟,一點就透。
「那焱火,便是借著書鋪賣書之名,與其結交,這樣的書已然出了前五冊。」
蘇兀卿自然看得見,書封頁上明晃晃地寫著「六」。
「連我看到內容時都覺得駭然,他就差把你的致命弱點一併寫上去。」
塗孤洵說到這裡臉色隨之一沉,「無論是借著此書傳遞隱秘消息,又或者是有人能循著書中內容研究你的道法境界,找尋傷你之機,皆不是不可能之事。」
作為仙道的魁首,蘇兀卿早就成了魔域眾魔恨不得早日啖其肉飲其血的死敵。
甚至,就連仙門之中,有這樣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
「師兄。」蘇兀卿淡淡打斷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如何,他畢竟是你的道侶,總該讓你知情。」
塗孤洵眉頭皺起,「只是我此番前去審問,他三緘其口,多有隱瞞,門規森嚴,我不能徇私。」
這一句,蘇兀卿默了片刻:「我知曉。」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些許動靜。
「發生何事?」
塗孤洵聲微揚,一般來說,他與蘇兀卿相談,無人敢來驚擾。
「掌門恕罪……」
門外的人聞聲一緊,礙於早前得的指令,「是近日入了監牢的那名外門弟子,好似出了些狀況。」
月圓之夜,南鵲身上的毒發作了。
那是出自於南國的慢性劇毒,是南鵲在人間就有的,他幼時在皇宮中生活,照顧他的乳母從他的飲食里摻雜毒粉,日積月累,等到被人察覺時,已入肺腑,失了解毒的時機。
幸而有一遊方道人,雖不能為他徹底解毒,但能緩解毒發的時間和程度,那道人不喜常住宮中,南鵲的毒又離不了他,母妃便含淚送他隨道人離去,此後南鵲只能每年回一次南國皇宮。
道人將他的毒控制得極好,南鵲跟隨他長大的日子,未曾受過極大的痛楚,直到入了仙界。
沒人在南鵲身邊,替他壓製毒素,那毒便厲害得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勁兒全使上。
但仙界也有好處,藏書萬卷,一次偶然,南鵲讀到一本醫書。
仙界中人,只聞七夜花是鑄造法器的絕佳材料,卻忽略了它可解毒治病的效用。
南鵲自幼帶有的毒再厲害,大抵也敵不過仙界的靈草。
但現在,七夜花不在。
那花綻放條件苛刻,又被摘取多時,不知道會不會枯萎。
多半會。
南鵲蜷縮在角落,汗漬打濕了他的髮絲,黏糊糊地貼著他的臉,疼得牙關打顫,意識模糊。
他甚至在想,魔域詭主混進羽闕仙閣關他什麼事?蘇兀卿又關他什麼事?
憑什麼要拿走他的芥子袋?
那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自己得來的,再不濟,也該把七夜花還給他。
目光渙散之際,南鵲仿佛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第13章
汗漬沁染著他的眼睫毛,略一龕動就濺進了眼裡,辣辣地刺著眼膜。
但這點疼意,遠不及他身上的。
南鵲撐不開視線,只能無力地耷下眼皮。
而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
經年未消的毒,使得南鵲即便昏迷,身體也留有一絲微弱的感知。
置身於無邊無際的撕咬麻木,每一寸神經都被啃食,帶起滾燙的灼意,仿佛漫天烈火,要將他燒成灰燼。
就在這時,忽來一股涓涓細流,沁潤清涼,源源不斷地滋潤著他的經脈肺腑。
那股灼痛漸漸舒緩。
等到南鵲再次醒來,眼前的景象卻與那間石室大不相同。
這裡很靜,不見絲毫喧鬧咒罵的魔音,只偶爾有幾聲微風鳴過。
屋內有香,散發的味道有些濃郁,但聞之不膩,是沁人心脾的清甜。
南鵲反應了好一會兒,最終將目光放在不遠處背對著他忙碌的藥童身上。
「我……這是在哪兒?」
一出聲,南鵲才發現自己的嗓子艱澀干啞,說話的聲音低得好似氣聲,風一吹就散。
但他起身的動作,藥童卻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