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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動了。」
馮蘊猛地抬頭。
元尚乙的眼睛仍然閉著,可那隻枯瘦的小手,是真的在竭盡全力地……抽搐。
馮蘊腦子裡嗡的一聲。
剎那間,好似整個天地都亮開了。
「快,傳太醫。」
「是,小人這就去。」
董柏喜極而泣,一邊結結巴巴地應,一邊氣喘吁吁地往外跑。
「太醫,太醫快來……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不消片刻,兩位當值太醫就匆匆奔了進來,因為跑得太快,其中一個還差點踢到門檻兒摔倒。
很快,濮陽禮也小跑著進來了。
再後來,得到消息的裴獗、大長公主,阮溥、敖政,還有崇政殿的幾位重臣,都候在了外殿,屏住一口氣,等著太醫的消息。
沙漏在靜謐無聲的流淌……
一群人各懷心思,如同在油鍋里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內殿的門終於拉開,走出來的,除了太醫令濮陽禮,還有馮蘊。
眾人齊刷刷地看過去。
「太醫令,陛下可復安康?」
七嘴八舌,所問無非是元尚乙的病情。
濮陽禮看了馮蘊一眼。
馮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濮陽禮微微垂眸,「陛下醒轉過來……」
眾人剛鬆一口氣。
又聽到他一聲重重的嘆息。
「但陛下……神魄受損,識人不明。既認不出我等,也認不出雍懷王妃。」
濮陽禮喉頭哽動。
眾人也是大驚失色。
「這是何故……」
濮陽禮道:「夫神者,人之主宰,魄者,附神而行。陛下後腦受創,至神魄損害,就如夜失明燈,難以照亮前方的路,自是不識得眼前事,眼前人……」
「那……可否康愈?」
濮陽禮沉吟一下。
「據典籍所載,陛下的疾病,也非孤例。有康愈者,與常人無異。但……」
眾人看著濮陽禮,眼裡都是探究。
「如何?」
濮陽禮道:「完全康愈者,少之又少。大多留有遺症,難以恢復如初。」
臣眾跟著嘆息。
「陛下是真龍之身,有神靈庇佑,今見曙光,來日定會苦盡甘來,有轉機出現……」
對他們來說,只要小皇帝醒了,那便好事。
人醒著,就能安定局面。
哪怕他只是一個擺設。
眾人臉上洋溢著笑容以及終於鬆一口氣的喜悅。
阮溥突然開口,面色凝重地看著濮陽禮。
「太醫令,倘若天不從人,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阮尚書果然思慮周全。
濮陽禮眉頭蹙起,久久才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長長嘆息。
「最壞的結果,是陛下……再長不大了。」
眾人驚訝。
「太醫令,這是何意?」
濮陽禮沉默一下,道:「心智如稚子,久久停留在當下之歲。人長,智不長。」
聲音未落,周遭原本熱切的眾臣,面容凝滯了。
殿內明明有那麼多人,
卻無半句人語。
良久,大長公主紅著眼圈,打破了寂靜。
「本宮可否入內,看望陛下?」
濮陽禮躬了躬身,說道:「殿下要入殿探望,自是應當,但陛下龍體虛弱,剛又睡過去……最好一二人進殿,莫要人多嘴雜滋擾陛下,以靜養為好……」
大長公主應聲稱是。
眾人也頻頻點頭。
裴獗朝馮蘊看過來。
二人對視,馮蘊朝他微微抿唇。
「我們走吧。」
-
馮蘊是乘車入宮的,而裴獗是騎馬。
馮蘊上車坐定,剛要撩簾一看,跟裴獗說一聲,不料,帘子一拉,他也進來了。
「走吧。」
二人同乘,踏雪乖乖的,自己跟著馬車走。
馮蘊抿一下唇。
「它真可愛。」
踏雪是裴獗的心肝寶貝,她時不時就會夸幾句,裴獗唇角微掀,看得出來極是受用。
不過轉瞬,他又恢復常態。
再次看過來,目光也帶了幾分審視。
「陛下果真不識得人了?」
馮蘊點頭:「濮陽醫官說,許是昏迷太久,神魄閉合所致,再慢慢調養輔以針灸疏通經絡,隔些時日,或許會有所好轉……」
裴獗淡淡嗯聲,沒再說話。
隔著一層窗帷,外間的陽光隱約可見,透進來落在裴獗的側臉,光影斑駁。
馮蘊道:「我走後,你要差人看好阿元。那個莊賢王府的世子,以前有沒有心思我不知道,但在眾臣無數次上奏立儲以後……野心難免被餵大。你得派人看著他,不可小瞧了他去,更不可小瞧了人的野心。」
裴獗道:「好。」
無論馮蘊說什麼,他都一一應下。
馮蘊緊挨著他,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覺,人也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要不是行程已定,又是戰事當前,我都想多陪阿元幾天再走的。」
裴獗低頭,「不陪我?」
馮蘊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揶揄的笑。
「大王有甚可陪的?」
裴獗看著她臉上的笑,心都軟化了。
馬車徐徐,車簾晃動,那光影不時跳躍到馮蘊的眼裡,她握住裴獗的大手,此刻的心情愉悅得仿佛要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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