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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豐五年,熙豐帝西巡,攜貞靜皇后同行,貞靜皇后當年……便住在永壽殿。」
馮蘊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
貞靜皇后是元尚乙的生母。
孩子思念從未見過的亡母,踩著積雪去無人居住的宮殿,孤零零的,小小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冰雪覆蓋下的世界,盼望著能見生母一眼……
馮蘊心下湧出一股悲涼。
撕心裂肺,痛得她幾乎要控制不住情緒……
前世的渠兒被困昭德宮,無衣無食,是不是也每天巴巴地望著天空,盼著母親的到來……
「王妃?」
董柏的聲音提醒了她。
馮蘊吸一下鼻子,「走吧。」
整個寢殿被一種莫名的悲傷籠罩著,氣氛沉重而壓抑。
一群重臣等在外殿,默然而立。
裴獗站在人前,面色冷肅,眉心微微蹙起。
馮蘊走近他,「大王,陛下如何了?」
裴獗道:「太醫尚在會診。」
又道:「你去看看。」
元尚乙是極喜歡馮蘊的。
馮蘊猜測,這便是他讓自己過來的原因。
「好。」外殿的氣氛太過凝重,她無心和裴獗多說什麼,點點頭,跟著董柏走進去。
濮陽父子兩個都在,還有太醫局的幾位太醫圍在內殿的木案邊,低低討論著什麼。
小皇帝的龍榻前,有幾名宮女內侍,全都緊張萬分,禁若寒蟬。
馮蘊有些詫異。
居然沒有看到端太后……
這個時候,最應該陪在元尚乙身邊的,不應該是她嗎?
她低頭,小聲問董柏,「太后何在?」
董柏似乎有所顧慮,左右四顧一下,才壓低聲道:
「太后看到陛下出事,當即便嚇壞了,神志昏蒙地軟倒在地,太醫說,太后似有……中風之兆。」
馮蘊遲疑一下。
「如此說來,陛下出時,太后也在永壽殿?」
董柏低垂著頭,「是。」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大王趕到後,已將事發時永壽殿侍候的宮人,一併下獄,著緹騎司嚴審……」
馮蘊沉默點頭,思忖間看到濮陽九走過來。
「嫂夫人。」
不等馮蘊問起,濮陽九便悵然開口。
「陛下頭部出血已止,外傷皆不嚴重。眼前,我父親和幾位太醫最為憂心的是……血溢顱內,難以疏淤……」
馮蘊不是大夫,卻也知道,外傷好治,內傷難痊的道理。
她問:「太醫們可有救治之法?」
濮陽九回頭看一眼正在竊竊說話的幾位太醫,眼眸黯下,朝她搖了搖頭。
「能試的法子都試了。血涌所至、症顯異端,陛下已有血阻之兆,只怕是……再難甦醒。」
馮蘊一窒。
心下仿若遭受重錘。
她慢慢轉頭,走向那明黃的龍榻,看著裹在錦被裡瘦瘦小小的元尚乙,腦子裡依稀想起他初到花溪的樣子。孩子小小一個,偏做老成,被林女史管束著,明明那樣喜愛熱鬧,卻拘於身體,不敢有一言一行的越矩。
「阿元?」
馮蘊的臉,蒼白得如同一張紙……
她身子僵硬地坐在榻邊,盯著元尚乙看了片刻,慢慢握住他的小手。
捂在被子裡,小手也冰冰涼涼……
馮蘊想到那天饗宴,元尚乙跑來抱住她的樣子。
他像一隻小鳥,撞入她的懷裡。
他說:「娘子,我好想你。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他說:「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帶我回花溪吧?」
他那樣渴望跟她親近,是孺慕之情,更是孩子對母愛的嚮往……
可惜,她有那樣多的顧慮,沒能好好地滿足他。
甚至為了平衡端太后的情緒,說出「我不是你的娘,你的娘是端太后」這樣的話來,決然而去。
她不知元尚乙當時會如何地失望。
可在金鑾殿上,看到她,阿元還是朝她笑。
隔著那樣的距離,滿眼都是她。
當她被指謀逆,證據確鑿的時候,孩子毫不猶豫地相信她,在滿朝文武的面前,護著她……
馮蘊喉頭哽塞,注視著龍榻上的孩子,很是無力。
她俯身,輕輕撫著元尚乙的頭髮,低低喚他。
「阿元,你快快醒來好不好?」
「等你醒了,我帶你回花溪,你不是說,你想回花溪嗎?我帶你回去……」
「你堅強些,阿元,你是乖孩子,你最堅強了,你一定捨不得娘子為你難過是不是?」
說著說著,她又想到了渠兒。
孤獨而痛苦地離去,該是多麼害怕,多想躲在母親的懷抱里……
「阿元。」馮蘊緊緊閉上眼,還是沒能阻止淚水奪眶而出。
她埋下頭去,偷偷抹淨眼淚。
濮陽九靜靜站在她的背後,看著她,看著皇帝,長長嘆氣。
馮蘊在內殿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太醫說要為陛下針灸,請她迴避,她才從內殿出來。
推開門,只見幾位權臣侍立在側,對著南窗低低說話。
「莊賢王是先皇胞弟,論親疏,論齒序,也應是他了……」
「如何也輪不到鄴城汝南王那一支的……」
「那就得看雍懷王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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