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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率兵入城時,南城樓上,吹響了三聲號角。
低沉的嗚鳴聲,在呼嘯而過的寒風裡,為這座古老的城池,平添了一抹滄桑。
城牆上血跡未乾,斑駁蒼涼。
城裡的房舍廟宇,樓閣街市,悄無聲息。
普通百姓都因懼怕而縮在屋裡,不敢出來查看,只有那一群耳聰目明的世家豪紳,以前被李宗訓強征過錢財的倒霉蛋,早早備了焰火鞭炮,沿途燃放,高呼雍懷王千歲。
戰後的鄴城秩序混亂,一片狼藉。
北雍軍安靜地處理各項事宜,沒有打擾老百姓。
明明剛剛經歷了一場浴血之戰,守城的士兵換了人,鄴城軍被原地收編,換的換,殺的殺,可鄴城老百姓的生活,卻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是,當初跟著李宗訓逃到鄴城的皇族宗親和官員,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馮蘊是乘坐輦轎進去的。
戰後清剿,城內風險未知,因此她沒有第一時間入城,而是等北雍軍完全控制了局面,這才被人接了進來。
剛到鄴城所謂的皇城正門,就看到一群舊臣跪在蕭瑟的寒風中,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崔稚的父親崔太傅。
兩年過去,從中京到鄴城,各人境遇已不一樣。
馮蘊不喜歡崔稚,但對這種拋妻棄女的東西,更是不屑一顧。
她沒有停留,坐著輦轎從中穿過,多餘的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
「微臣見過雍懷王妃——」
「王妃金安。」
她不多言語。
這群舊人卻認出她來。
一個個搶著施禮,套近乎。
馮蘊瞥一眼,沒有回應便揚長而去。
這些老臣在城破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投誠歸降,但對北雍軍來說,已經太晚了。
在別人不需要的時候做正確的事,也沒有價值。
最聰明的做法,是唐少恭那樣,洞開城門迎接大軍。
馮蘊到達興仁殿的時候,裴獗和幾個將領,正在殿內議事。
她沒有過去打擾,靜悄悄繞過屏風,去內殿小憩。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依末將之見,這群狗東西,全都別留了。」
武將說話大聲。
馮蘊甫一坐下來,就聽到敖七清越有力的聲音。
隔著帘子,很清楚地傳來。
「殺了省事。兵荒馬亂的,誰也不會去追究,他們是怎麼死的。」
敖七少年義氣。
打了這麼久的戰,他恨透了引發戰爭的這些人,對當初導致大晉分裂的鄴城一派,沒有半分好感。
「不可。」赫連騫笑著捋鬍鬚,「敖小將軍,此事不可輕率啊。對士大夫的處罰,非重刑所及,自古不破。這些臣眾,皆出於名門望族,背後是各大世家之利,箇中糾葛錯綜,千絲萬縷,非一刀可斷,亦非一殺能解。。」
「那又何妨?」敖七一聽就不樂意了。
敖七知道自己年少,也正因為此,他才敢於說出別人不敢說的。
儘管他也出自平城的世家,可行伍多年,早對那些把持朝事的世家沒有好感。
「哪個世家不服,就打哪個世家。打服為止。」
赫連騫看著他搖了搖頭,溫和地一笑。
他是看著敖七成長起來的老將,自然不會因為敖七的搶白而生氣。
「飯要一口一口吃,急不來的。」
敖七嘆口氣,「末將明白。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不想便宜了這群狗東西,要不是他們,咱們會死那麼多兄弟嗎?」
眾將唏噓。
裴獗道:「都有道理。」
他淡淡掃一眼眾將,沉聲道:「一干舊臣、皇室宗親,一律押解西京,再行處罰。」
眾人頻頻點頭。
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上有皇帝,下有晉律,要怎麼處罰都不該即時決定,再怎樣也要等西京走一遍流程。
但裴獗說的是「押解」。
被押解的,就是案犯,不是什麼士大夫。
只要是案犯,受不受極刑死罪暫時不論,落到他們的士兵手上,活罪肯定要受的。
敖七舒坦了,拱手道:「如此甚好。」
眾將笑著,都說大王處置得宜。
石隱這時蹙起了眉頭。
「宗室和舊臣還好說,明德太后和汝南王世子……該如何是好?」
一個是曾經的臨朝太后。
一個是鄴城朝的偽皇帝。
只要西京承認熙豐帝和興和帝的尊位,就繞不開李桑若。
如果西京不承認熙豐帝和興和帝,那如今的元尚乙就得位不正。
李桑若和普通罪臣,還是有區別的。
眾將的視線,紛紛落到裴獗的臉上。
在南城門,李宗訓三番五次拿李桑若要挾裴獗,雖然裴獗沒有理睬,可是大家都是聰明人,也都隱隱察覺到了一點什麼……
裴獗問:「人在何處?」
石隱拱手,「之前唐少恭派人送過來,末將沒來得及請示大王,暫時派人軟禁在芳雲殿中。」
裴獗嗯一聲,「那便先關著好了。人犯押解回京時,一併帶回去。」
石隱從他臉上沒有看出什麼表情,沉吟應聲,「是。」
赫連騫又道:「那唐少恭此次立下大功,大王準備……如何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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