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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大將軍就是個強占人妻、寡廉鮮恥的趴陰漢!」
「跟著這種臭名遠揚的腌臢賊,老祖宗的墳都要氣得開裂了。什麼不肖子孫,鱉龜蛋子,便是戰死沙場,下輩子投胎再來也是個卑鄙人,賤奴兒……」
「裴狗強占人妻!是為賊也!」
「你們就會躲在糞牆裡嚎喪嗎?有種出來啊。」
「奪妻賊漢們,出來一戰!」
城外的叫罵,氣得城頭將士頭頂快冒煙了。
尤其大將軍本人在這裡,他們更是覺得顏面無光,幾個年輕氣盛的,握住大刀就想出去干他們,好不容易才被石隱摁住。
人氣人,真的會氣瘋人。
馮蘊身為「被搶方」,穩如老狗也就罷了,被罵成「搶妻狂魔」的裴獗好像也沒有什麼反應,她還是挺意外的。
怪不得她說什麼這人都油鹽不進。
原來征戰沙場,早就被人罵厚了皮。
馮蘊想到他方才說冤枉的樣子,朝他走近兩步。
「將軍不生氣嗎?」
「嗯。」裴獗淡淡地。
罵聲仍在繼續,很刺耳。
但跟人辯是辯不了的,人家根本不聽,就鐵了心辱罵,本就是敵軍,要是受不了了,那便開城門打吧。正中下懷。
「能忍辱方成大事,將軍了不起。」
馮蘊這句話倒是很真誠,要是沒有後面那句,一定能說到裴獗的心窩窩裡去。
然而她說完又溫聲一笑,補充。
「難怪都叫你裴大氣。」
裴獗猛地掉頭,下頜線繃住。
「姬方才說什麼?」
馮蘊看著他的臉色,「我說將軍心胸寬廣,不跟人爭一時長短,難怪營里的人,都叫你裴大氣。」
裴獗盯住她半晌沒有說話,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抿緊的薄唇,意味不明的眼眸,簡直就是長在了馮蘊的某種審美嗜好上,一時覺得此時一身鎧甲的大將軍渾身上下都在彌散男性的張力……
但他不說話。
馮蘊就納悶了。
誇他還不行嗎?
馮蘊左右看了看,周遭將士都忙著對罵,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她微微蹙眉,「我說錯話了嗎?」
裴獗放慢了回頭的動作,望著城下姿態睥睨。
「沒有錯。」
馮蘊鬆了一口氣。
全然不知「此大氣」非「彼大器」,更不知自己踩到了什麼禁忌點,短短三個字差點就撕碎了某人的冷臉。
罵聲沒停。
齊軍換著人上場。
北雍軍這邊,也陸續有人過來,跟著罵。
你來我往,罵得不可開交。
「有種過河來啊,與你阿爺戰上三百回合!」
「我呸!龜縮糞牆裡的鱉孫,敢戰嗎?」
「齊國小兒,走路都不穩,哪裡會打仗?別自不量力了,趕緊早些投降,回去找你阿母吃丨奶去……」
「出來打啊。」
「過河來啊!」
「圍你們一個月,看誰先餓死。」
「嘿,爛褲襠的慫貨,看看你們那熊樣,是能打仗的嗎?別說一個月,給你們一年,也過不了護城河!」
「殺裴獗!」
「殺蕭呈!」
「殺奪妻賊漢!」
「殺狗皇帝!」
并州城池不大,優勢便是護城河寬,兩軍將士隔河對罵,看上去有點像小兒扯皮,荒唐得不可思議。
這和馮蘊想像中的戰爭,不是一個樣子。
可它又是戰爭最真實的樣子。
「這麼罵,多費嗓子。」
馮蘊想到書里看來的一段戰爭逸事。
「以前有個將軍,每天派人去陣前叫罵,就是不發兵,把敵軍氣得火冒三丈……」
裴獗道:「結果呢?」
馮蘊想了想,「守城將領沒忍住火,氣得出城迎戰,結果可想而知了。」
裴獗:「我不是那個守城將領。」
馮蘊道:「但蕭呈會是那個攻城將軍。」
說罷就是一笑。
出眾的長相讓她的笑容華光四溢,仿佛讓整個城樓都亮麗起來……
裴獗看著她沒有回答。
馮蘊道:「昨夜齊軍佯攻探底,今日便上門罵陣,將軍說是為何?」
裴獗抬抬下巴,示意她說。
馮蘊道:「并州高城深塹,固若金湯,昨夜齊軍攻城吃到了苦頭,想來短時間內不會再派大軍攻城,如今派小股人馬,上門叫陣,挑釁騷擾,讓人煩不勝煩時,他們再找良機,打個措手不及……如果能激怒將軍,出城迎戰那就再好不過了。」
被圍困的一方,很容易焦灼,尤其在缺糧斷水的情況下,再遇上有人挑釁,被激怒就必然會亂了章法。
罵陣,是為攻心之術。
即使守城將領不會自亂陣腳,那每天被敵軍反覆辱罵的士兵呢?熱血男兒,個個血性,在戰場能拼殺,在罵場上也極易暴躁……
火氣上頭,不顧生死而衝動行事的大有人在。
「怪不得書上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今日我方才懂得了其中奧秘。」
裴獗深深凝視著她。
突然開口,「石隱。」
石隱走過來,「大將軍。」
裴獗頭微微一側。
等周遭的將士都朝他看過來了,他道:「塞住耳朵。不聽污言,不必回罵,當它犬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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