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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一直在收蝗蟲。
收購的價格很低,但這個時節,鄉里有很多閒人,聽說哪裡鬧蝗蟲,便都跑過去捉。
人多到一塊田地的邊上,人比蝗蟲還多……
又是鴨子又是人,又是篝火又是趕,這次的蝗災慢慢過去了。
賀洽做了統計,損害還是不小的,但比他起初預計的,也是好了許多。
到了七月底,長門就不收蝗蟲了。
秋收將至,長門又要辦喜事,很是忙碌。
鳴泉鎮那邊的甘蔗,七月收一茬,也在準備秋播入土。
一切都好像沒有受到影響……
但連續大旱,滴雨都無,村裡的老井,長河的水位越來越低,市面上的糧價越來越貴。
人們嗅到了空氣里的緊張。
漸漸地,糧食荒潮越演越烈……
糧店裡搶糧,一日一個價,風聲越傳越利害。
馮蘊從昨年開始,就讓村里人囤糧。
可真正照著她說的做,又有那份閒錢囤糧的人,並不多。
好在這一季,尚有些收成,有些農戶受了蝗災,也能從村里買一些,求到長門,也能以市價購得,這才能稍稍安定,比其他村落少了些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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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那天,馮蘊天不亮就起床,村里割穀子的香味傳過來,她深吸一口氣,洗漱罷,便去養心齋接上元尚乙,一同出街。
她是去為文慧的婚禮而採買的。
這是長門第一次辦喜事,馮蘊很上心。
但馬上要做新娘子的文慧,卻生怕耽誤了東家的生意,樣樣事情親力親為,不願假手於人。
這幾日,馮蘊另外派了兩個姬妾——塗藍和顧珠,去玉堂春相幫,等文慧成婚那幾日,也好有人頂替……
元尚乙這是第二次到安渡城裡來,還是採買新娘子的東西,兩隻眼睛裡滿是快活。
集市上正熱鬧。
比起鄉下為秋收忙活不同,城裡的茶寮酒肆里,閒人們聚在一處,都在議論,安渡即將成為大晉輔都的事情。
馮蘊早先得到消息,是裴獗透露的。
但消息傳到民間,也就這兩日。
市井坊間,當即沸騰起來。
從齊到晉,再到晉國的輔都,安渡在短短兩年時間裡,改變太大。
百姓自然欣喜若狂。
一個個都在猜朝廷的意圖,扳扯起來很像那麼回事。
說得一套又一套,好似親眼看到太極殿上的決議似的。
「置輔都於安渡,一是有龍氣滋養——小皇帝到安渡養病不久,多年沉疴都此好轉,你們說,安渡是不是福地?」
「是!」
「這只是其一。其二嘛,置輔都於安渡,一個節制南齊,二個兼吞鄴城偽朝,天時地利,可徐徐圖之也。」
安渡人都稱鄴城是偽朝廷。
在他們看來,自己這邊才是一脈正統的傳承,李宗訓扶植的熙豐帝侄輩,不是什麼真命天子,做不得數。
「安渡恰是處在一個十分險要的戰略之地,可進可退自不必說,最緊要的是,安渡隸屬信州,水路發達,運兵運物資都極為便利,雍懷王什麼眼光啊,早把局勢摸透了,這會子,只怕李宗訓的屁股底下都快燒起來,坐不住了……」
「哈哈哈哈。」
「這麼說,建了輔都,就要打鄴城?」
「什麼時候打,那還得看雍懷王的心思……依老夫看,剛和北戎打過一場,眼下民生凋敝,糧草不豐,又遇今歲的蝗災,只怕要拖上幾年。」
那老夫子說得頭頭是道。
一群人圍著他,頻頻發出嘆息。
馮蘊的馬車慢吞吞地從茶寮經過,晃眼一看,就見任汝德坐在裡頭,旁邊跟著金戈。
二人手捧清茶,很是愜意。
她問小滿,「我記得任先生的茶寮,是開在城門邊吧?」
小滿點點頭,「仆女也記得,是在西城門那頭。」
一個開茶寮的人,跑到別人的茶寮里喝茶,聽老夫子瞎扯,可真有閒心。
她回頭問阿樓。
「任先生在村學的課時多是不多?」
阿樓每月會給任汝德算工食,所以很清楚他的課時。
當即說道:「任先生每兩日來上半天,算是清閒。學子們都喜歡上任先生的課,說他講課風趣,知識淵博,什麼都懂。」
一個周遊列國,飽讀詩書的人,當然有辦法把小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這個任汝德,可是蕭呈帳下的第一幕僚。
他真沉得下心,在花溪村養老?
蕭呈也捨得讓這樣的人才,在花溪村教小孩子讀書識字?
馮蘊又問了一些任汝德的事情。
但阿樓說,他在花溪村十分規矩,從不違反村規,待鄰里極為和善,又是許多孩子的老師,很受敬重。
要不是馮蘊事先知道他的底細,只怕也看不出半分破綻。
他們意圖不明,馮蘊也決定按兵不動。
看誰耗得過誰吧。
馮蘊沒再說什麼。
元尚乙卻突然發問。
「娘子,我們很缺糧食嗎?」
馮蘊再看小皇帝時,發現他臉色都凝重了。
六歲的孩子,以前養在深宮,從不知道糧食從哪裡來,更不知道這東西有多麼金貴。
這陣子在村子裡耳濡目染,他已然懂得了很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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