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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回禮:「侯將軍與諸位將士不棄,馮蘊必不敢辱命。」
兩人客氣地寒暄,目光都在打量對方。
然後,含著笑揖禮而坐,談笑風生,喝酒吃肉。
曠野里人聲鼎沸,夏季的風順著河灘吹過來,有絲絲的涼氣,俏美的女郎融在一眾兒郎里,罕見的颯爽。
「侯將軍與我大兄,可還熟悉?」
這起事件的起初,雖因侯准襲擊裴獗而起,但剿匪一事是由溫行溯安排。
侯准手底下,有許多兄弟死在了秀峰山,馮蘊很難斷定他的「投靠」初心,也難以確定侯准對溫行溯和北雍軍,此刻是不是真的毫無芥蒂?
侯准沉吟一瞬,想了想才道:
「侯某與溫將軍有過一面之緣,是在台城的演武場。溫將軍有勇有謀,武藝高強,侯某佩服至極,甘拜下風。只可惜,當年侯某家世低微,與士族少有往來,更沒有機會與溫將軍結交,曾引以為憾。」
這種客氣的話,馮蘊不會當真。
但侯准神情凝重,臉上捕捉不到半分敵意。
馮蘊微微一笑,「往後見面的機會就多了,侯將軍和我大兄,定會成為知交。」
侯准拱手,「侯某敬待之。」
幾個人說著話,酒過三巡,還是侯准突然開口。
「大晉一分為二,鄴城盤踞相州,有葛培,鄭壽山、余文顯等人扶植,與西京分庭抗禮,不知大王作何打算?」
馮蘊垂眸,屏住那一口氣。
鄴城的話題素來敏感,不知裴獗要如何作答。
裴獗沉默片刻,抬眼反問:「李宗訓倚仗葛培,葛培是鄭壽山的結義兄長,鄭壽山和余文是親家。要是李、葛、鄭三家翻臉,此仗好不好打?」
侯准臉色一變,半晌沒有說話。
裴獗拿過酒壺來,一本正經地道:「玩笑話,侯將軍聽聽便罷。」
侯准微微搖頭,失笑道:「大王屬實嚇壞我了。要是李、葛、鄭三家翻臉,那鄴城豈不亂成一鍋粥?哪裡還需要打?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拿下。」
又傾身問:「大王可是拿到了他們什麼破綻不成?」
裴獗側眸望向馮蘊。
「本王也在等拙荊張羅。」
侯准一愕,隨即哈哈大笑。
申屠炯也跟著笑。
馮蘊神色收斂,唇角上揚。
她不明白為什麼裴獗敢將這樣機密的事情,說給侯准。
申屠炯在場便罷了,是大兄的心腹,無須避諱。
可侯準是剛剛投靠過來,以裴獗為人的謹慎,是萬萬不該如此的。
她嗔怪地瞥一眼裴獗,淡淡地笑,「侯將軍不要聽大王胡謅,我的手再長,還能伸到鄴城去嗎?張羅什麼張羅。」
她說著便彎腰為裴獗斟酒。
借著機會,朝裴獗遞個眼神。
裴獗好似渾然不覺,點點頭,飲盡杯里的酒。
馮蘊趕緊換個話題,「侯將軍驍勇善戰,久經沙場,正值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為何想要歸隱田園,與山水為伴?」
侯准聞言一嘆,「這些年刀光劍影,侯某膩了,也看淡了。人生短短數十載,所謂功業,不如妻兒父母堂前一笑。這些年,侯某愧對家中父老啊。等安定下來,接來家眷,共享天倫,這才是頭等大事。」
不入行伍,又有一身血債。
去哪裡安全?哪裡能讓他帶著家眷共享天倫?
長門是首選之地。
這麼說似乎毫無破綻。
馮蘊微微一笑,「寒門鄙陋,能迎得侯將軍大駕,是馮蘊之幸,蓬蓽生輝。」
侯准抱了抱拳,又朗聲笑道:「不過,要是大王能讓要李葛鄭三家離心,兵不刃血,侯某倒是樂見其成。」
裴獗點了點頭,「待時機成熟,必大敗鄴城。」
馮蘊懷疑裴獗是不是也像敖七一樣喝多了。
他和侯准卻像是投緣,全不避諱地談論局勢。
侯准更是盛讚不已,「依侯某之見,此計可成。鄭壽山打仗是一把好手,卻是個斗筲之人,素來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未必能長久與鄴城一條心。」
他們說話,馮蘊洗耳恭聽。
心下也有自己的判斷。
上輩子的鄭壽山就因那一批糧草,自認為受到中京的愚弄,直接投靠了蕭呈,反水李宗訓,前前後後也不過就那麼一兩個月的工夫。
這輩子事件都變了,人沒有變。
李宗訓扶淳德小皇帝在鄴城建立新朝,賣官鬻爵,涉及的權錢交易,一定會牽連許多人。幾大世家捲入洪流,權柄之爭就是必然。
幾個人談得很是投機,馮蘊和裴獗離開時,侯准已是喝得雙頰通紅,豪氣萬丈。
「明日侯某是到莊子裡找王妃,還是去哪裡安頓?」
之前說只說投靠,可這麼多人要吃要喝的,沒有事先準備,很難周全。
要不是坐吃山空,不想眼睜睜看著兄弟們餓死,侯准也不會答應見裴獗詳談,更不會有後續。
馮蘊知道他的困境。
「侯將軍。」她抬袖行禮,「敢問將軍,麾下共計多少人?」
侯准看一眼河灘上的人群,嘆口氣。
「死的死,傷的傷。全須全尾的三百六十六人,輕傷一百二十人,重傷二十來人……」
馮蘊下巴微揚,微帶吃驚。
這麼多的傷患可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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