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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敬堯聽她又這樣稱呼,眉頭一皺。
「你成婚多年不孕,大夫可有什麼說法?」
他說得直白。
他的妻子陶氏,眼神更直白。
就那麼赤裸裸地落在馮蘊的小腹上,說不出的詭異。
「是啊,這都多少年了,撒粒種子下地也該出苗茁壯了,你怎麼就懷不上呢?可吃了湯藥?」
馮蘊眉梢微微一挑,「是齊國的國事不夠馮公操勞嗎?竟操心到我的家事來了。」
馮敬堯沉下臉來。
陶氏接話,「十二娘,大伯和大伯母今日來看你,起的是一番好心,你不要把對你後母的氣,撒在我們身上……」
她瞥一眼馮敬堯,語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
「她作孽是她的事,我這個做大伯母的,當年可待你不薄,你大伯也從來沒有弱待過你啊,要不是我們護著,你阿母過世那年,只怕就被打死了……」
不提這事還好。
一提這事,馮蘊沉靜的目光里,如有火焰在瘋狂燃燒。
但她仍是帶笑,一身素白寬衣襯得白淨精緻的小臉,更顯纖弱柔和,情緒斂藏得很好。
「是啊,待我不薄。可我眼下有吃有喝有夫郎疼愛,也用不著二位為我撐腰了呢。」
馮敬堯咳嗽一聲。
陶氏道:「你這傻孩子,是當真不知事啊。我和你大伯都快為你急死了……」
她又瞥一眼馮敬堯,壓著聲音道:「你那個長門,惹了多少人的眼,你是不知嗎?這次你大伯前來,還有朝臣在宴席上,旁敲側擊地讓你大伯勸你,散了長門部曲,回歸後宅,安心為雍懷王生兒育女。」
馮蘊笑問:「所以,你們是來勸我的?」
這次換陶氏閉嘴,拿眼神看馮敬堯了。
「那倒也不必。」馮敬堯接過話來,「家業做到這麼大,再自斷手腳,愚蠢至極……」
馮蘊眼窩帶笑,點點頭,十分好奇這對夫妻一唱一和,目的究竟是什麼。
馮敬堯道:「有雍懷王撐腰,別說你一個長門,就算十個長門,那些朝臣也只能瞪眼看著。」
陶氏道:「是啊是啊,可不就得看雍懷王的臉色嗎?只要你籠絡住雍懷王的心,要什麼沒有?可你看看你,成婚多年一無所出,這可怎麼是好……」
馮蘊微笑,「大王不嫌。不催,不急。」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傻啊。」陶氏套起近乎,一副慈愛的嘴臉,「男人嘴上不說,心裡指不定怎麼思量呢。十二娘啊,別說大伯母沒提醒你,凡事都要早做打算,別逼到頭了,哭都沒地哭……」
馮蘊勾唇,「生兒育女的事,也不是我打算就有用的,孩子不來,我有什麼辦法。」
陶氏目光一閃,笑容更是曖昧了幾分。
「大伯母這不是給你想辦法來了嗎?」
馮蘊直視著這對夫妻,淡淡微笑。
馮敬堯垂眸,老神在在的飲茶。
陶氏清了清嗓子,說道:「你那十五妹,年方十六,還待字閨中,沒許人家,她啊,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我跟你大伯的意思,與其讓雍懷王另納良妾,分走你的寵,不如讓自家姐妹,替你生養,鞏固你在裴家的地位……」
馮蘊笑了起來。
這次是全聽明白了。
原來這夫妻倆打的是這個主意。
陶氏說的十五妹是馮敬堯和妾室的女兒,在馮家排行十五,比馮蘊小了足足七歲。
當年她在台城的時候,十五還是個小丫頭,這轉眼間,都十六歲,要許人家了。
陶氏還在說,「聽說要嫁到西京,十五娘原是不肯的,她雖是庶出,好歹也是馮氏的女兒,怎麼甘願做妾室呢?我這個做母親的,勸了多少回,這才肯隨我們過來……」
馮蘊道:「這麼說來,我得多謝大伯和大伯母替我著想,幫我為夫主納妾了?」
陶氏聽出她語裡的諷刺,尷尬地一笑。
「十二娘,大伯母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天道如此,哪個大丈夫屋裡只得一婦的?這種事只在早晚,你要想開些,好歹是自家姐妹,十五入了府,能聽你的話,將來生了兒子,也得喚你叫母親,不如別的小妾跟你爭風吃醋來得強嗎?」
馮蘊仍然在笑。
陶氏看著她的臉色,一時揣摩不透這小娘子的心思。
「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些話,大伯母不說,你心下也該明白……要是膝下無子傍身,一旦雍懷王寵愛不再,你的下場,實在不好說啊。」
她語重心長。
自認這一番話,沒有任何錯處。
很多世家大族為了維護聯姻,鞏固自家地位,都是這麼做的——很多嫡女做了姐妹的填房,庶女則是為妾,姐妹共夫,同心協力,牢牢把控住男人的後院、子嗣……
陶氏都想不出來,馮蘊能有什麼反對的理由。
「馮夫人說得很好。可惜……」
片刻,馮蘊緩緩笑開,語氣裡帶一些輕蔑。
「我善嫉,小氣,不許夫主納妾呢。」
陶氏像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眼睛都瞪大了。
馮敬堯也皺起眉頭,朝她看了過來,不滿地斥責,「再是年少無知,你也該有個分寸。不要等有朝一日,把自己作死了。」
馮蘊勾起嘴角,目光緩緩掃他。
「我無親無故,孑然一人,就算作死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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