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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馮蘊輕輕應一聲。
小滿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以為她不高興,又特地把紀佑的話說得更清楚一點。
「將軍要在翠嶼受禮,一時半會回不來。怕夫人擔心,這才讓紀侍衛走一趟,知會夫人一聲。」
「我明白。」
馮蘊眨了眨眼睛,小滿過來扶她起身。
睡得不是很足,她雙眼惺忪,推開窗戶望出去,外間一片寧靜,幾隻麻雀落在屋檐下,嘰嘰喳喳叫著什麼。
金燦燦的陽光落下來,照著雪白的瓦頂,空氣清新澄淨,雪後天晴,世界好像變了個樣。
「吩咐下去,里外灑掃一遍,灶上加菜,上下同喜,以敬皇恩。」
小滿喜滋滋地應一聲。
-
翠嶼行宮。
大晉興和皇帝旨意:
大將軍裴獗居功至偉,有大德,天子賜之。敕封為雍懷王,加九錫之禮,可「謁贊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只是,九錫之禮十分繁瑣,且需要的禮器極多,天子在中京,大將軍在信州,禮節無法周全,由晉太后李氏代天子頒詔,賜冠服和印綬,其餘儀制,一概要到中京再補。
李桑若站在行宮大殿中間,身著隆重的冕服,身體疲憊、雙眼赤紅,看著裴獗從臣眾中間走來,虎目爍爍,並無半點病態,想到凌晨時收到的急報,心下焦灼,隱忍著急欲滾下的淚水,就那樣看著他。
禮官唱道:「大將軍受禮。」
裴獗:「謝太后。」
李桑若聽他聲音平靜,沒有半點溫度,脊背愈發寒冷。
那眉,那眼,明明那般熟悉,她卻覺得他如此陌生、遙遠,就好似雪地里襲擊她的那隻妖獸,隨時會將冰冷的刀刃架在她的脖子。
他們說,匡兒病得蹊蹺,定與大將軍有關。
李桑若不肯相信。
這個男人曾經在先帝病榻前,單膝跪地,立誓說: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臣裴獗立誓,此生效忠陛下,庇護太子,以拱衛社稷,中興大晉,使得國運隆重,永無不臣之心。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這個男人,曾經力排眾議,扶她的匡兒上位,用這雙堅硬有力的手臂,抱著她的匡兒,輕輕放在龍椅上。
當著眾臣的面,他說:
「陛下要坐穩了。」
匡兒年幼,不省事,被金鑾殿上肅穆的氣氛嚇得哇哇大哭,張著眼睛四顧找娘。
是這個男人輕輕擦去匡兒的眼淚,溫聲安撫。
「有臣在側,陛下無須害怕。」
也是他率先走到殿中,第一個拜下。
「臣裴獗,叩見新君。」
群臣這才齊齊叩拜,唱賀小皇帝。
「臣等恭賀新君,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一刻,李桑若才真正從先帝駕崩後的兵荒馬亂中踏實下來。
新舊政權的交替,太后稱制,無數的刁難,無數的風波,皆應有裴獗在側,她才那般安穩。
三年來的一幕一幕,此刻全在眼前。
言猶在耳。
她卻不再是當初柔弱無依的小寡婦。
他也不再是心底那個裴郎。
她自忖,從未改變。
她防範過所有的臣子,從不防他。
儘管李宗訓一次次在她面前說,裴獗勢大必反,她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肯相信那個立誓護她母子周全的男人,會起兵造反。
世事無常。
她最愛的郎君,終是成了她最大的敵人。
「殿下。」唐少恭提醒她。
李桑若回過神來,目光落在裴獗身上。
「平身。」
她本想說大將軍,又想到方才頒下的聖旨。
裴獗從此不僅是大將軍,還是權傾朝野受九錫之命的雍懷王。
她此刻可以站在他的面前,以上位頒旨,只因她是帝王之母,臨朝太后,代皇帝授印。
於是又壓著紛亂的心緒,面帶微笑地補上一句。
「雍懷王殿下免禮吧。」
裴獗:「臣謝主隆恩。」
他抬頭,雙手平舉,目光冷若秋霜。
有那麼一瞬,李桑若幾乎就要從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一點什麼情緒,可待她細看過去,又似雲霧飄走,徒留一片冷寂。
她慢慢上前,將托盤裡的印綬遞上。
裴獗接過。
內侍捧著王冠上前。
李桑若微微一笑,示意裴獗低頭。
「雍懷王受禮。」
由帝王將冠帶系在臣子的頭上,是禮制,以示皇帝的恩寵。
李桑若代天子賜禮,要親手為裴獗加冕為王。
第305章 虎符印綬
李桑若親眼看到過馮蘊為他整理衣冠的樣子。
他個子高,怕她夠不著,會低下頭,像一條溫順的大狗,由著她擺弄。
那原本是李桑若少女時便想過的畫面。
和裴獗朝夕相對,她在一旁撫琴弄茶,看他舞刀弄劍,熱出一身的汗,再容光煥發地走過來,在他面前低著頭,由著她擦汗,更衣,雙眼明亮而喜悅……
「雍懷王。」
李桑若微微揚起臉龐,姿態秀麗,看著佇立在殿中的裴獗。
血液燃燒,目露期待。
此生做不成他的妻,無法晨昏日起,為他更衣束冠,就當這是一種彌補也好。
「臣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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