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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長公主豢養面首,也算名聲在外,想不知道都難。
她比馮蘊想像中的更顯年輕,與濮陽漪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姐妹,甚至她的聲音其實比濮陽漪要溫柔婉約,清麗動人,全然不像濮陽漪那樣直接,快言快語……
酒菜上來,夫人們嘻嘻哈哈,全無正經。
一看便知她們和長公主私交不錯。
她們打成一片,說的全是馮蘊沒有聽過的家長里短。
如此獨坐一側,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濮陽漪看了長公主兩眼,見她不動,輕輕一笑:「阿母,你怎麼能冷落了貴客呢?雍懷王妃可是我們席上最尊貴的客人,我代阿母敬一杯水酒可好?」
馮蘊微微抬頭:「縣君客氣。長公主面前,臣婦哪裡敢稱尊貴?」
簡簡單單一句話,不帶一絲笑意,平靜、沉穩,嘴上說「不敢」,可那坐姿、體態,無不是說她就是比在座的諸位都要尊貴。
長公主的目光這才落到馮蘊的身上,端詳著她讚嘆。
「都說雍懷王娶了個天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瞧這一身細皮嫩肉的,許州馮氏出美人啊,妹妹嫁齊君,姐姐嫁大王,個頂個的有出息。」
堂上有人低笑。
馮家姐妹關係不睦,為搶蕭郎鬧得人盡皆知。
長公主輕描淡寫,恰好戳在馮蘊的軟肋上。
馮蘊面不改色,「得虧裴郎不嫌,不然臣婦還不知在哪裡受苦呢。」
長公主垂袖弄了弄茶盞,「雍懷王夫妻和睦,恩愛至極,真是羨煞了我們,可憐我這女兒,跟她母親一樣,是個沒福氣的人,守寡多年,也沒個如意郎君……」
濮陽漪眉頭一皺,想到濮陽縱做的事情,想到對她冷淡的溫行溯,突然有些來氣。
「阿母,你說這個做什麼?沒得讓人笑話。守寡也是我自願的,不是不想嫁,是不肯嫁。就沒哪個男人我瞧得上。」
長公主被女兒嫌棄了,也不生氣,端起茶盞淺淺地抿一口,又抬眼看馮蘊,那表情里竟有些慈眉善目的笑。
「王妃見諒,平原嬌蠻慣了,我也縱著她,說話不分場合,讓你見笑了。」
馮蘊道:「無妨。我和縣君相識已久,知根知底。」
長公主打量她兩眼,確認她這句「知根知底」沒有旁的意思,這才無奈地道:「也是怪那李宗訓,鬧出這等醜事,弄得國無寧日,家業蕭條,過不上清靜日子。」
又笑道:「雍懷王出征北戎,這麼久了,王妃該想壞了吧?」
馮蘊:「家國在上,如何顧得上兒女私情?」
長公主道:「阿郎不在家中,婦人難免會受些閒氣……」
她話鋒一轉,好像無意識地問:「雍懷王留下那麼多兵馬在信州,可還聽你招呼?」
馮蘊笑了笑:「軍中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插得上話?」
長公主嘆息一聲,「說得也是。不過,雍懷王對你可謂是挖心掏肝了,把家底都留給了你,這不就是怕你被人欺負了去?」
馮蘊心中微動,淡笑一下:
「長公主此言差矣。夫君調兵遣將自有國事安排,並非為我,這種玩笑可開不得,讓有心人聽去,又該給大王亂扣帽子了……」
長公主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王妃說得極是,瞧我這張嘴,口無遮攔,雍懷王最是顧全大局,要是我那個逆子有他半分穩重,也不至於干出這等辱沒門風的事,犯到王妃的手上了……」
馮蘊淺淺一笑,不言語。
長公主挑眉,看她不動聲色的樣子,心裡沉了又沉。
馮氏女之名不是第一次聽說,人卻是第一次見。
也是這時,她才相信此女並不是單有美色的草包……
她心機深到讓人看不出她有心機。
不十分狂妄,又不會過分謙卑,尺度恰好在一個當權臣子的妻子,該有的位置。
要是以前,長公主是懶得理會這種跟她沾不上半點關係的婦人的,但如今形勢逼人……
裴獗一死,京中便有人蠢蠢欲動。
皇室出身皇室長大,沒有人不想成為那個執掌江山權柄的人。
坐上了這艘船,就容不得她退縮。
一旦大權旁落,往後子子孫孫都得看人臉色,甚至死在權斗中,無聲無息……
長公主想探一探馮氏兄妹對北雍軍的掌控力,摸一摸馮蘊的底細,看她到底是裴獗養在府里的一隻金絲雀,還是如外間盛傳那般,其實是裴獗的左右手,在北雍軍里極得人心,才幹威望,都可服眾。
長公主決定再下一劑猛藥。
「雍懷王的消息,原本西京太后叮囑過的,就怕王妃傷心,可我覺得總這麼瞞下去也不是個事……」
馮蘊笑了一下,「是說夫君在北戎遇難的消息嗎?」
舉座譁然。
眾夫人面面相覷,大為震驚。
就連濮陽漪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
只有長公主,微微一怔,臉上更多的是對馮蘊當眾說出來的意外。
這個事情,屬實絕密。為免動搖軍心,朝內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情,她沒有想到馮蘊的消息這麼快……
越發對這個婦人的底細,摸不清了。
「雍懷王為大晉江山,鞠躬盡瘁,若當真命喪蒼岩山,實在是大晉的損失,令人唏噓呀。我這幾日吃不香,睡不著,每日裡擔憂不已,王妃竟是平靜,半點不見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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