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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馮蘊迎入營里,竟然紆尊降貴,親自為她斟茶。
「馮姬請用。」
馮蘊輕聲謝過,不時拿眼打量他。
濮陽九尷尬地一笑,「姑奶奶,你別這般瞧我,看得我心裡發慌。」
馮蘊笑道:「是濮陽醫官這般禮遇,嚇得我心裡發慌才是……」
濮陽九臉頰微抽,嘆口氣,「馮姬有所不知,我這裡缺藥都快缺得上火了。你帶的藥啊,來得正是時候,別說叫你一聲姑奶奶,便讓我叫祖宗,也是使得的……」
於是又深深朝馮蘊揖禮。
「小祖宗在上,容我一拜……」
他慣會油嘴滑舌,甜言蜜語說得順嘴。
可聲音落下,沒有聽到馮蘊回答,卻察覺到芒刺在背,好像有什麼野獸盯住他似的……
濮陽九心裡一驚,直起身回頭,就看到裴獗站在門口。
他身著盔甲,高大的身形擋住了背後的夜燈,幾乎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整個人看上去正經肅然,看不出什麼表情,可那臉色落入濮陽九的眼裡,便是鋒利的刀子,是火一樣迸發的情緒……
而且……
那火是沖他來的。
小祖宗喊得太親密了嗎?
就……他開個玩笑怎麼了?
濮陽九清了清嗓子,委屈地摸著鼻子笑。
「大將軍回來了?那個,馮姬送的藥品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這……不是太開心了嗎,口不擇言,口不擇言……」
又朝他們揖禮一下。
「二位說話,我先告辭。」
他禮數周全,但沒有人聽他,也沒有人看他。
裴獗從他身側走過去,慢慢走向馮蘊。
他腳步很慢,眼角發青,下顎線繃得極緊,看著她不吭聲。
馮蘊也安靜地站著,定定回視。
明明屋子裡就有好幾個人,可他們四目相對,不言不語,愣是將這些人摒棄在外,好似天地間只剩他們彼此……
還怪尷尬的。
濮陽九朝幾個侍衛使個眼神,默默溜了。
大滿和小滿見狀,也一聲不響地走到門外。
周遭安靜極了。
什麼聲音都沒有,馮蘊卻有一種渾身血液亂竄的感覺,讓他看得汗毛倒豎。
「將軍。」她微微一笑,朝他施禮。
「聞得并州被圍,妾來送藥了。」
裴獗垂眸看她,好像望著一個模糊虛空里的影子。她眼角微彎,姿態端莊優雅,眼睛裡的笑卻好像有鉤子,纏得人心窩發緊。
她送的,哪裡是藥啊……
裴獗眼裡深幽一片,聲音微啞,「辛苦。」
馮蘊搖頭,觀察一下他的臉色,「方才濮陽醫官說,齊軍要攻城了?將軍為何回來……」
她從北門過來,尚且用了這麼久,裴獗從南樓穿城而過,這一來一回,是半刻鐘也沒有耽誤就趕過來了呢。
可為什麼看到她,卻不太高興的樣子?
馮蘊不知說些什麼,只道:
「將軍忙去吧,不用招呼我。等將軍有時間,我再與你細說……我綁了齊國長公主的事。」
裴獗微微一怔。
沒有很意外,情緒也一如既往的穩定。
就好像她馮蘊捅了天,也不是什麼怪事似的。
馮蘊讓他看得心下慌亂,又問:「將軍不高興我來嗎?」
裴獗安靜地看著她,突然將她往懷裡一摟,雙手掐著她的腰,離地舉起,徑直往裡走。馮蘊推他一下,這人身上硬得像石頭,她使不出力,兩條長腿抬起來,無奈地掛在他的腰側。
「做什麼啊?」
裴獗沒有說話,將她放坐在桌案上,如此一來,馮蘊終於可以與他的目光平視了。
「我不是去齊軍營里綁的蕭榕,是路上正好遇見了……」
馮蘊讓他的眼神看得心顫,覺得有必要解釋一句。
不料這人根本就不等她說完,長臂一張就將她牢牢地扎在懷裡,那力道大得,要是她再柔弱一點,能直接被他薅死……
天啦!馮蘊無奈地深呼吸一下。
「別這樣,外面有人。」
別說外人有人,裡面有人他又何時怕過?
馮蘊覺得自己白說了。
裴獗根本不吭聲,力道大得好像要將她勒斷氣似的,強勁的心跳,狂野而猛烈,一道道撲通撲通的聲音,像在腦子裡炸開的焰火……
這是熟悉的感覺。
熟悉到靈魂都在顫抖。
馮蘊呼吸不勻,「將軍不是最怕動搖軍心嗎?大敵當前,戰事為要……」
裴獗嗯聲,沉悶而冰冷,聽不出什麼感情。高大的身軀幾乎籠罩了她眼裡的光芒,那雙眼睛裡流露出的強勢和掠奪,滿是野性。
他個子真的太高了,要不是有呼吸,心跳也快,馮蘊會覺得自己被一根粗魯的大木頭綁架了。
就會弔著她,折磨她。
馮蘊推不動人,捲起膝蓋,作勢就要踢他……
大木頭總算有了反應,一把抓住她的腳,沒有停頓地挽到自己的胳膊上,低頭來問:
「姬為何來?」
早知道踢他就會說話,馮蘊上輩子就踢死他了,哪能等到現在?
她壓下心底的翻江倒海,儘量平靜。
「我方才說了,得聞并州被困……」
裴獗又道:「我是問,你為何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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