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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沉默一下,「不曾。」
溫行溯臉上浮出一絲微笑。
「那依我之見,大將軍恐怕輕敵了。」
「哦?」裴獗不露半分情緒。
溫行溯道:「將軍要留足防守信州的兵力,又要奇兵突襲并州,恕溫某直言,有些異想天開了。莫說正初帝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即使給了,將軍也很難如願,并州水路發達,防守極強,哪一點北雍軍都是弱勢。」
裴獗點點頭,「拭目以待。」
說罷他起身,指了指案上的藥。
「記得用,腰腰的心意。」
溫行溯再次從他嘴裡聽到「腰腰」這個稱呼,心裡很是不悅,就好像獨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眉頭擰起,臉色也不大好看。
「腰腰是阿蘊的乳名,她不喜歡旁人這樣喚她。」
裴獗面無表情,輕描淡寫地看他一眼。
「我不是旁人。我是腰腰的夫主。」
溫行溯沉吟一下,「她是被迫的。」
裴獗定住腳步,從懷裡掏出馮蘊的信,慢條斯理展開在溫行溯的面前。
不避諱那些馮蘊給他的獻計獻策,更不避諱讓溫行溯看到馮蘊那點「小意溫柔」的情意。
「待君凱旋,與君盡歡。」
馮蘊絹秀的字體上看不出半點不情願。
裴獗問:「溫將軍以為,我為何待你如此禮遇?」
為腰腰……
溫行溯帶著病氣的面孔上退了些血色。
她知道馮蘊對馮敬廷所做的事情難以釋懷,馮蘊也曾親口告訴過他,不會再回齊國,大有死心塌地留在裴獗身邊的意思。
可他沒有想到,馮蘊的憎恨如此之深……
更不知,她對裴獗不是無奈委身,而是甘之如飴。
裴獗朝溫行溯拱一拱手,道:「裴某做事,從不勉強於人。我看中溫將軍才幹,願與結交。但若溫將軍開口,裴某也可以敞開大門,任君去留。」
溫行溯眸中微現驚訝,「大將軍肯放我離開?」
裴獗道:「正是。」
溫行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將軍當真?」
「從無虛言。」裴獗道:「溫將軍也可重新為齊軍披甲上陣,全憑自願。」
告訴他自己的打法,再敞開大門隨他去留。
不論是胸懷,還是做人這股子傲氣,裴獗獨一無二。
「然則——」裴獗盯住溫行溯的臉,「兩軍交戰,刀槍無眼,戰場上相逢,我不會再認你是腰腰的大兄,是生是死,你我各憑本事。」
這話不輕不重更不是威脅,但溫行溯明白。
只要他離開信州,從裴獗敞開的大門走出去,從此不僅是裴獗的敵人,還是腰腰的敵人。
那個為裴獗出謀劃策的女子,已經徹底把齊國當成了敵國……
溫行溯長嘆一聲。
「我回不去了。」
他至今沒有背叛齊國,但已經是齊人眼裡的叛徒。
信州失陷的責任,是要他來背的。
裴獗沒有多話,告辭離開。
-
花溪村。
日頭西斜而下,院子裡的菜苗長勢很好,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子。
馮蘊看著在田埂上撒野的兩小隻,很是頭痛。
怎會有這樣皮的孩子呢?
當年渠兒是一點也不皮的,他很聽話,很乖順,很懂事。
他生怕有一點做得不好,就會引來旁人不喜,引來父親的責怪。在那座金碧輝煌的宮中,渠兒的身份是尊貴的大皇子,卻每天活得小心翼翼……
其實那時候她有想過,若渠兒生在晉國,生在裴獗身邊會有怎樣的不同……
裴獗從沒有表示過喜歡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兒子,不知是喜還是怒?
「女郎……」
阿左阿右終於學會了跟眾人一樣稱呼馮蘊。
但聲音帶著稚氣,怎麼聽都有些好笑。
「這是什麼菜,可以吃嗎?我晚上就想吃它……」
馮蘊懶得動,示意小滿過去看看。
很快,便傳來一聲大笑。
「我的小祖宗,這是牛耳朵大黃,又苦又澀,吃了要壞肚子的。」
「那什麼可以吃?我們想去挖野菜……」
小孩子嘰嘰喳喳,極是吵人。
馮蘊搖了搖頭,叫兩個小孩子上來。
「我去看村裡的農具坊,你們要不要去?」
阿左和阿右當即來了興趣,「好耶!」
農具坊尚在建造,用的是木石和夯土。
一群人幹得熱火朝天,村里一些住房不寬裕的也湊過來問,想將就用一下土坯模子,將自家的房屋也修繕一番。
馮蘊過去,便有人熱情地叫她。
「女郎。」
「里正娘子。」
馮蘊沒有空著手來。
兩個部曲抬了一個木桶,是上次請村民喝過的涼茶飲子,甜絲絲的,有金貴的糖不說,還有荷香,匠人們正累得夠嗆,喝上一口,只覺得唇齒留香。
不渴了,又覺得餓。
好多人看著眼前的女郎,甚至覺得去他家當僕從過的都比普通人家好上很多。
於是便有人開玩笑。
「里正娘子,你莊子裡還要人嗎?」
馮蘊也跟著笑,「要的啊。」
又有人說:「我手腳勤快,你看要不要我?一天管兩頓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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