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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她什麼都沒有。
但人在絕境,只能想方設法的自救。
哪怕胡說八道,也要為自己爭取機會。
「先生,你不如送我回齊,會得到更多……我和齊君青梅竹馬,情,情深似海……他多次差人來尋我,全被將軍阻撓……你若能幫我們達成所願,要什麼……他都會給你……」
就像一個賭徒,在輸得一無所有的時候,面對即將砍下來的大刀,她腦子裡已經沒有了對輸贏對錯的判斷,只有本能的驅使,不想放過一絲機會。
「或是,請先生給我一個痛快,我得解脫,太后也再無後患……」
唐少恭看著他。
掐著她的脖子,冷冷的笑。
她呼吸不了,大腦完全陷入混沌,整個人好像都輕巧起來,身子徐徐墜向深淵……
在可怕的黑暗中,仿佛聽到無數人在廝殺,尖叫,以及痛苦的哀嚎。
她蜷縮到僵硬的身子,被人拉伸起來……
無邊無際的絕望里,她看到了光。
她得救了。
從漂浮中落地,睜開眼她看到的是裴獗。
威風凜凜,面色冰冷。
辟雍劍滴著血,落在青石板上,凝結成一攤黑污的顏色。
她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紅著眼睛喚了一聲:
「將軍。」
又一次被裴獗所救,她從絕望偷生,那一刻想開了,小滿的死,以及過往的種種。
她想好好活下去,有很多掏心窩子的話,想跟裴獗說……
裴獗卻沒有應她,轉身走了。
是敖七帶著人將她帶回的將軍府……
她身體軟得動不了,也是敖七將她抱上的軟榻,全程她沒有說話,倒是敖七說了不少難聽的,馮蘊已經記不住了。
前世今生的少年郎兩種態度,宛若兩個人,以至於她再回憶敖七的侮辱和痛罵,好了傷疤忘了痛,全然不難受了。
也就是那次出事以後沒有多久,馮蘊就被裴獗遣回安渡,再被任汝德帶去塗家塢堡,輾轉回齊……
上輩子最後一次聽到唐少恭這個人的名字,是回齊以後,蕭呈告訴他的。
他說,唐少恭被丞相李宗訓下令滿門抄斬,全家二十餘口,無一活命。
其實她一直不明白,明明是李家的人,為何李宗訓會下令處斬……
唐少恭在裴獗面前說了幾句什麼,拱手作揖。
「告辭了。」
這一轉頭,就看到內室門口的女子。
銳利的眼神透過來,馮蘊極力克制著,面無表情。
唐少恭打量她,只一眼,拱手問安。
「馮夫人。」
他的聲音很低沉,帶點陰冷,比在上輩子那間密室里要高几個度,很平靜。
馮蘊盯住這個人,微微一笑,還禮,但沒有出聲。
唐少恭離去了。
馮蘊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忍住噁心的感覺,慢慢走了過去。
敖七在吃東西,裴獗靜默不語。
店裡的食案略顯狹窄,甥舅倆又都生得修長,尤其裴獗更顯偉岸,寬肩闊背,腰線勁瘦,往那一坐,襯得食案楚楚可憐……
馮蘊看裴獗的碗裡剩下不少,彎腰給敖七盛了一碗酒釀丸子。
「小七吃東西,真是像鰲崽。」
敖七抬頭,笑容爽朗,「我又不是貓。」
「你是大貓。」
她說笑,裴獗不吭聲,敖七眼裡跳出幾分歡悅。
鰲崽喜歡他,這是誰也無法取代的,阿舅也不能,他決定往後對鰲崽要更好一點……
馮蘊其實是在沒話找話。
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打諢幾句,這才看向唐少恭離去的方向。
「方才那個人是誰?」
裴獗俊臉無波,眼色冷淡,「丞相府的食客。」
馮蘊問:「那他來找將軍幹什麼?」
裴獗沉默。
敖七抬頭看阿舅一眼,欲言又止。
「為翠嶼的事……」
在翠嶼,裴獗拂了太后的顏面。太后的臉上不好看,丞相府的臉面自然也不好看……
馮蘊淡笑道:「是來指責將軍的嗎?還是胡說八道什麼?」
敖七看著裴獗冷漠的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指責倒是不敢,就是說,說……」
說什麼?
他沒有接下去。
馮蘊這股氣吊在嗓子眼裡,等了片刻,輕笑。
「太后恨的是我,丞相府不想放過的人,也應是我吧?」
敖七喉頭哽了一下,「我……」
他想說,會護著她,可出不了口。
「舅母放心,有阿舅在呢。」
馮蘊還是笑,只是笑。
敖七稚子心性,還是個大孩子。
他不知道,正因為有他的阿舅在,她的麻煩才會更多,未來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陷阱和迫害,裴獗越是維護她,李桑若的嫉妒和憤怒就更重,李丞相府就會給到更多的壓力……
除非徹底決裂,否則早晚會重走老路。
「時辰快到了吧?」她眼睛微暗,神情無意間便流露出一絲厭倦。
提前見到唐少恭,讓她無端心浮氣躁。
再看裴獗碗裡剩下的吃食,眉頭便皺了起來。
「快些吃,別浪費了。」
敖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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