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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花溪的安渡城南門,黑壓壓的人群至少排了有二里地,一眼望不到頭。
人群里有不少熟悉的花溪人,馮蘊剛一出現,就有人大聲喊叫起來。
「是娘娘!」
「皇后娘娘!」
「娘娘親自來了。」
人群沸騰起來。
馮蘊看著那一隻只揚起來的手,腳下放置的米糧、手裡拎的雞蛋,還有攥在掌心裡的錢袋。丈夫領著妻子,母親抱著孩子,一個個爭先恐後找管事登記的樣子,鼻子莫名有些發酸。
戰爭伊始,各郡縣就開始了動員官兵,做戰爭準備,尤其與南齊交界的地方郡縣,除了兵屯隊伍,也有民間自發組織的巡遊人員。
安渡郡算不得兩國的交界,但二三百里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百姓或許不明白太多的大道理,但都有一個共識——
好日子來之不易,勒緊了褲腰帶,也一定不能讓齊軍打過淮水,不能讓戰火燒毀家園,破壞來之不易的田地和莊稼。
其實,安渡人過上好日子也沒兩年。
吃過苦的人,平日裡十分節儉,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加上今年連續的暴雨,沖毀了許多莊稼,大家更是過得摳搜。
誰能想到,前方剛一開戰,百姓竟都大方起來。
-
馮蘊沒有說話,慢慢走過去。
人群自動從中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馮蘊走到城門邊的一個石墩上,倏地站了上去,對著大眾喊話。
「各位鄉親父老,你們的心意,朝廷都看到了。但我知道,大家也不富足,捐錢捐糧都要量力而行,不要把家底都掏空了,一家老小餓肚皮。」
「大雍自立國以來,朝廷輕徭薄賦,陛下勤政不怠,百官恪盡職守,國庫也算小有盈餘,雖今年水患,地動,災情頻發,但也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鄉親們一定要相信,只要大雍上下齊心,定能戰勝天災,打退來犯之敵。」
她溫聲軟語,言語並不激昂,但在安靜的城門口,卻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湖心,聽得百姓熱淚盈眶。
「娘娘莫懼。」
「哪怕拼著一死,也要守護我們的和平。」
「有賊子膽敢進犯我大雍,必叫他們有來無回。」
「我家有三個兒子,都可應召入伍。」
「我男人也可以!他一頓能吃五個饅頭,打仗不在話下!」
「對!大家一起上。」
「犯我大雍,雖遠必誅。」
「大雍子民,共赴國難!」
南城門外的人,越來越多,山呼海嘯的吶喊聲,一浪壓過一浪。
不止馮蘊,便是聞訊而來的朝中大員,也看得激動不已。
有些人為官多年,輔佐過幾個皇帝,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
看著站在石墩上明艷照人的皇后,內心裡因為她獨寵而生的不滿全都消散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
她正該是大雍國後。
這才叫母儀天下。
一個女子擁有這種撼動民心的力量,若不為朝廷所用,那才叫可怕。
幸虧皇帝娶了她。
幸虧她的兒子是太子。
-
鎖鑰嶺以南,是一望無垠的平坦田野。
齊軍便駐紮在此。
一間用土牆圍住的莊子裡,蕭呈束髮戴冠,身穿錦鍛寬衣,走到暴雨如注的瓦檐下,臉色黯淡。
「吉祥。」
天空電閃雷鳴。
蕭呈站了許久,忽然回頭叫內侍。
「撐傘。」
吉祥跑過來,抹了抹額頭的濕氣。
「陛下,不如等雨小些……」
蕭呈沒理他,雙眼望著沖成雨簾似的瓦檐,自言自語。
「這雨恰恰好吧?」
吉祥有些聽不懂他的意思,見皇帝抬步要走,趕緊抓起雨傘和蓑衣,沖入雨簾。
夏季的雨說來就來,說走也就走了。
等吉祥撐著傘,跟著蕭呈走出莊子,雨當真小了不少。
這裡是一個小村落,齊軍打過來以前,村民早就逃走了。
田間地頭空無一人,沿渠而上,可見一片荷塘。
走這麼一段路的時間,雨小了,霧氣漸漸濃重,頗有一種陰雨綿綿之感。
在長門大量種藕以前,用池塘養荷的莊稼人不多,如今天下各處,到夏季已是處處盛景。
荷花開得正艷,點綴在細微的雨點裡,泛起淺淺漣漪。
很美的一片風光。
皇帝看到的,卻是寥落。
他問:「花溪長門外的荷塘,可也是這麼大?」
吉祥心裡一顫,抬頭看著皇帝。
「是的,陛下。」
蕭呈問:「任汝德說,她會在夏至和處暑之期,等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或傍晚,選老嫩適中的荷葉入茶,炒揉綿軟,自然風乾……因製作期長,茶香綿軟,方才稱為遠恨綿綿……」
平安和吉祥都不敢吭聲了。
遠恨綿綿……
好好的茶取這麼喪氣的名字。
皇帝竟然喜歡得緊。
這些年,蕭呈勤政,不好女色,偏好茶道。
吉祥常常覺得,皇帝品的不是茶,是一種心境。
一種在愛與恨之間糾纏不清的情愫。
這次出征大雍,在齊國國內其實反對的聲音很多。
雖然收復當年丟失的信州是一個無可爭議的理由,但齊國民生剛剛得以恢復,大力發展才是正道,實在沒有必要,去打一場毫無勝算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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