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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不置可否,抱拳還禮,「台主慢行。不遠送了。」
「不送不送。此去中京,萬事有我周旋,妄之不必為此擔心。」
敖政客客氣氣虛禮,再看兒子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腦仁隱隱作痛,一聲重嘆,鑽入了馬車。
—
送走敖政,裴獗帶著侍從離開了長門莊。
馮蘊長鬆一口氣,回房先歇到晌午,踏踏實實睡了個回籠覺,才起來吃飯。
立秋後,天氣仍未轉涼,燥熱得很。
馮蘊無事,想去「關心」一下韋錚那些禁軍。
敖政回京復命去了,只要朝廷沒有新的命令下來,這幫人就得在花溪村幹活。
馮蘊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這些勞動力用到極致,為花溪村創造出更多的價值……
馮蘊走出莊子,便有人朝她打招呼。
那是姚大夫的新婦汪氏,看上去三十五六,為人很是熱情大方。
馮蘊見她在家門外的地里給新種的菜地澆水,饒有興趣地走過去。
「種下了?」
「種下了。」汪氏心情很好,一手拿水瓢,一手指著那幾壟地,「這是撒的蔓菁,這邊是葵菜,她們說這兩種菜出苗快,我尋思種上幾壟,看著喜氣,日子有奔頭,家裡也好有個青蔬嚼頭。」
馮蘊看她刨得歪歪扭扭的幾行菜壟,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汪氏的皮膚比大多數農人都要白皙細膩,他們一家子都不像是農戶,尤其姚大夫那一手醫術,不是走街串巷的郎中可比。
汪氏的公婆二人平常少有出門,一家子穿的是粗衣布衫,但看著像書香門第出來的人。
但這其實並不稀奇。
世道如此,一場戰役一場災禍,就可以讓普通人轉瞬赤貧,流落他鄉,只要不是頂級的世家權貴,都是螻蟻。
馮蘊笑道:「汪嫂子有什麼缺的短的,就來長門說一聲。」
「好嘞。」汪氏很高興,碰上這樣好說話的鄰居。
兩人說話時,不時有田地里勞作的農人投來觀望。
農人大多勒著褲腰帶過日子,長得瘦弱,膽子也小,他們會好奇地打量馮蘊,待馮蘊看過去,又露出緊張或驚懼的眼神,快速避開。
花溪村里,都知道掛著「長門」匾額的地方,是世家的田莊,裡面住的貴女是大將軍的姬妾。
他們平常不會太靠近長門,有什麼請求,也只會找阿樓、找邢丙的妻子徐氏,不會和馮蘊打交道。
汪氏道:「村子裡,大多都缺農具。這家沒鋤頭,那家沒鐮刀的,這兩日,好多人上門來借,我家也只有一樣一件,實在不湊手。眼看就要種冬麥了,真怕大傢伙兒耽誤了。」
農具不豐不僅是花溪村的問題,也是馮蘊頭痛的事情。
可安渡郡百廢待興,幾個個農具鋪子,裡面的存貨都在戰亂時被搶了,剩下的馮蘊用糧食換來,也不夠用。其他人農戶就更是缺胳膊少腿,要什麼沒有什麼……
眼下花溪村每天都有新增人口注籍入戶,很多人是逃難來的,開墾荒地,連住處都沒有,只能臨時搭建茅草房遮陽擋雨,哪裡來的農具?
而且,丟荒太久的地,土質退化,收成是不會太好的。
看著農人在貧土上用雙手耕種,馮蘊若有所思。
「我來想辦法。」
「女郎——」
一個部曲從莊子那邊快步走來。
人未到,聲先至。
梅令部曲每天都會派人,在村子四處巡邏。
馮蘊朝汪氏點頭示意一下,往回走去,「出什麼事了?」
那個部曲叫呂大山,最近常跟在邢丙的身邊,很得邢丙重用,今日是他帶隊巡邏。
他走近便道:「那個姓韋的,在地頭放火。」
「放火?」馮蘊揚眉。
韋錚那群人開墾的荒地,離界丘山很近,土質比較硬,她以為姓韋的氣極了在燒山。
不料,呂大山抹了抹腦門上的汗,大喘氣似的,接著說:「荒土長滿野草,他們嫌拔草太麻煩,姓韋的下令,說是要一把火燒掉。可大多荒草沒有乾枯,不好引燃,他們便去抱趙家和孫家的柴火,鋪在地里引火……」
豈有此理。
農人打把柴多不容易?
馮蘊冷笑:「他們真會想法子。」
呂大山也氣得狠了,說話都好似在吐火。
「趙家只有兩個老人在家,吃了虧也不敢吭聲,孫家娃子這兩天常來莊子裡跟邢老大家的二郎玩耍,膽子大些,便上去呵斥,結果被這群匪兵推到溝里,摔得鼻青臉腫,胳膊肘兒都折了……」
呂大山語速很快。
馮蘊很快就了解了來龍去脈。
這事她多少得負點責任,因為姓韋的,是她留下來的。
「汪大嫂。」馮蘊扭頭問汪氏,「姚大夫在家嗎?」
汪氏方才看她變了臉色,就猜到出事,正頻頻打量,聞聲唉一下,「在的在的,我去叫他。」
她甚至都沒有問馮蘊,是什麼事。
馮蘊感激地一笑,讓呂大山帶姚大夫去孫小郎家裡,替他看傷,自己回莊子叫上邢丙和一群部曲,準備去會一會姓韋的。
可走到半道,她突然停下。
「不行。」
邢丙問:「女郎想到什麼?」
馮蘊道:「姓韋的人多勢眾,本就在氣頭上,這時去招惹他恐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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