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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了母親,我沒了雙親。」
「那時的我,也如履薄冰,身在地獄,我怎敢拉你一起赴死?」
權力爭奪的旋渦里,人心如同猛獸,殺兄弒父,六親相鬥,沒有人能在其中獨善其身。
馮蘊相信,蕭呈這一刻流下的眼淚是真的。
但他哭的不是她。
是他自己。
是竟陵王府孤獨的少年郎。
是那個在骨肉相殘的困獸堆里踏著累累白骨登極皇權之顛的竟陵王。
他有苦。
他會累。
但不是她造成的。
而她的痛苦,全與他有關。
其實,這不是馮蘊第一次看蕭呈流淚。
上輩子也有過一次……
唯一的一次。
她生小兒子予初的時候,難產。
九死一生,去了半條命才從閻王手裡脫險回來……
孩子呱呱墜地,蕭呈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抱著她,喜極而泣。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帝王……
馮蘊是被那兩行淚水感動過的。
可惜,她為此一步步退讓自己,他卻步步緊逼,並沒有因為哭過,差點失去過,就格外珍惜……
他親手葬送了她的感情。
還有性命。
「阿蘊……」蕭呈哽咽,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軟弱過,「我來接你了。隨我一起回去看合歡花,好嗎?」
馮蘊聽著聽著,笑了。
「你當我死了吧。別難為我,也難為自己。」
蕭呈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是怕裴獗嗎?」
馮蘊目光一凜,勾唇淺笑,「是啊,你在晉地,如何帶我走?」
蕭呈道:「只要你肯。阿蘊,你點個頭,我即刻帶你離開晉國。」
馮蘊冷冷一笑,推開他,將手從他熾熱的掌心裡收回來,語調冷淡。
「你當真想跟我在一起?我嫁過人,你都不在乎?」
蕭呈搖頭,聲音喑啞,「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叫我做什麼都行……」
「好。」馮蘊不冷不熱地盯住他。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蕭呈眼睛一亮,就聽她道:「即刻退位,詔令四海,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自願做馮十二娘的……側室郎君。從此一心一意,不問政事,不要君權。」
蕭呈瞳仁震驚。
從未聽過如此悖逆倫常的話。
「還有……」
馮蘊淡淡地笑,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哪怕是裴獗欺你,打你,我也可能會訓罵你,你也絕不後悔,心甘情願服侍我,不求名分……」
「阿蘊……」
「我也不是那麼刻薄寡恩的人。」馮蘊盯著他這張臉,微微勾唇。
「蕭三公子色壓南齊,名冠四方,如此丰神俊朗,我一個凡人,自然也會為美色所惑……」
「有我長門一日,我便會養著你,衣食無憂。你會有僕從,可以隨意使喚他們,但這些僕從只會忠於我,聽命於我。」
「我若來了興致,也會臨幸你,但你不可以反抗,不管你心情如何,開心與否,我要,你便得給我,否則,視為對妻主不忠,要受責罰……」
「當然,我不會親自動手,只會漠視你,由著裴獗,或是我的哪個情郎,暗地裡耍手段拿捏你,侮辱你,因為你不是晉人啊,在這裡,怎麼也該得受些委屈。」
「為了我,你凡事都得忍著。不然我就會懷疑你待我的情義……」
「若是哪一天,你運氣不好,讓人給玩死了,也是你的命。」
她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
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如此,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蕭三公子?」
蕭呈心如雷動,驚訝得無以復加。
這麼瘋狂無序的話,她是怎麼想到的?
又怎麼能將它說出口……
「怕了嗎?」
「還是不情願?」
「看來你的情義,也不值幾何……」
馮蘊眸底冷笑,步步緊逼。
「你做不到的,蕭三。」
「你一生汲汲營營,如此熱愛權力,登基後更是手握權柄,萬人之上,怎肯為了一個女子放棄大好江山?」
「權勢是如此令人著迷,不說你,我也一樣。嘗過權力的滋味,你讓我再去做後宅婦人,籠中之鳥,僅憑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情字,就為男人犧牲自己……呵呵,是你蠢,還是我蠢?」
蕭呈默了。
久久地,回不過神。
喉頭哽動著,眼眶紅著,淚水未乾。
但他說不出話……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其實,他想過許多要回馮蘊的辦法,裴獗說的「不惜一戰」,他想過的,也幹過。
輸就輸吧。
如果他死在戰場上,那十二娘這輩子都會記得他。
死去的人,是無可替代的。
正如她。
死在他的上輩子,成了他的畢生之痛。從此,就永永遠遠地留在那裡,誰也替代不了——包括眼前這個陌生的馮蘊。
第534章 荒不荒唐
蕭呈心裡的遺憾,並沒有因為馮蘊到來,二人單獨見面而得到彌補——
沮喪也是。
重生以來所有的驚喜、期待,好似都因為今夜,因為馮蘊的話而消散。
坐在面前的,還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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