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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樓察覺到主子眼裡懾人的冷光,心跳得突突的。
這狠啊!
還是那個木訥溫暾被人稱蠢的十二娘嗎?
阿樓拱手行禮的姿態,比平常更為恭敬了幾分。
「小人明白。」
馮蘊沒有再說什麼,撐著傘慢慢走回院子。
在她的背後,兩個侍衛拖著林娥的屍體往田野里走,裹身的草蓆都沒有一張,一身艷骨軟綿綿搭在土坑上,淒涼下場……
——
從田莊出來,裴獗直奔北雍軍大營。
左仲跟在他後頭,察覺到將軍情緒不佳,大氣都不敢出。
回到營房,裴獗在中軍帳里尋找片刻,從一個紫檀木匣子裡找出一塊玉佩,遞給左仲。
左仲正要伸手來接,裴獗卻鬆開了手。
玉佩摔到地上。
砰的一聲,碎成了三塊。
左仲嚇得臉色一變。
這塊玉,是太后殿下找白馬寺的高僧開過光的,是一塊平安玉。當日將軍連下三城,太后專程差人送來,並帶話說,此玉可保佑將軍平安,戰無不勝,無病無災。
這玉摔碎了,那可得了?
左仲脊背一涼,立馬抱拳,單膝跪地。
「將軍恕罪,屬下一時不查……」
「我摔的。」裴獗沒有看地上的碎玉,冷聲吩咐左仲。
「快馬送去中京,交還太后。」
又道:「並請太后治罪方福才,下毒傷人罪。」
左仲愕然抬頭,打量裴獗的臉色。
一片冷寂,沒有商量的餘地。
左仲拱手應下,「屬下即刻去辦。」
三塊碎玉摔得不太平整,通體瑩綠,是難得的珍品,左仲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找一張黃紙包上,心裡很是糊塗。
好好的玉佩,為什麼摔碎?
將軍將其帶給太后,是要表達什麼呢?
—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中京洛城,嘉福宮裡的李桑若攤開掌心,看著三塊碎玉,俏目透紅,隱隱已有淚光。
「他這是在提醒我,給我敲警鐘呢……」
「他要那個賤妾,他護犢子了!不讓我再動他的人。」
「你說說,他的心,為什麼這樣硬?」
年輕太后的聲音,一句比一句尖利。
方公公額頭冒著細汗,盤算著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想著自己給林娥的那包藥,整個人戰戰兢兢。
「殿下,這,這中間定有誤會,將軍……可,可能受了那個賤妾的挑唆,錯怪了殿下……」
「誤會?」李桑若猛地掉頭,目光悽厲地盯住他。
「我送的玉他都不要了,你說是什麼誤會?我誤會他什麼了?褻瀆皇權,不尊太后,他裴妄之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方公公嘴皮抖抖索索半天,撲通一聲跪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殿下,是老僕辦事不力,害得殿下被將軍誤會……」
想了想,又硬著頭皮將腦殼往地下一磕,抽抽泣泣地道:「請殿下將老僕交給將軍發落,以消將軍心頭之氣……只要殿下得償所願,老僕……老僕死而無憾啊。」
哼!李桑若冷冷地坐下來。
「一個賤婢而已,他要多少,哀家就可以賞他多少。為何偏生要這個馮十二娘?她到底有哪裡好?誘得他這般入魔,為了她,殺害哀家所賜的姬妾,甚至摔壞哀家給他的玉……」
方公公答不上來。
一個殘缺不全的男子,能想出來的理由,也無非是為美色而已。
「是我不夠美嗎?」李桑若當真傷心了,她從來沒有在宮人面前這般失態過。淚目盈盈,欲哭不哭,那模樣看得方公公都心軟了。
「太后絕艷過人,世間何人可比?」
李桑若扭頭看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那他為何拒絕哀家,偏要那賤婢?!」
「……」
方公公心下一陣突突,怦怦跳個不停。
他雖然是太后的心腹內侍,但聽多了這樣的隱秘,也怕被她殺人滅口的啊。
其實太后是很好哄的。
方公公是嘉福殿裡最會哄太后的人。
但這事,他也為難。方公公後腦勺上都是汗水,絞盡腦汁才為將軍找到一個藉口來安慰太后。
「將軍本不重欲,又顧及殿下的身份,自然要守君臣大禮……但依老僕看,這麼多年,將軍身邊都沒個侍候的人,不是心裡惦記著殿下,是為什麼?血氣方剛的男兒,心裡沒個人,又如何守得住?」
「那她為何突然收了馮十二娘這個賤婢?」
太后暴怒,方公公說得結結巴巴。
「說不定是這賤妾修習了什麼媚術,也是有的……」
「是嗎?」李桑若的臉色好看了許多。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般。
以裴獗的為人,要不是心裡有她,又如何會拼盡全力拖舉她的匡兒登上大位?
要不是心裡有她,又如何會親口對她承諾,將為匡兒的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又如何會說出有他在一日,必會保他們「母子平安,江山永固」這樣的話?
可他到底還是為了一個女郎,要與她作對了。
其實,李桑若並不在意裴獗有侍妾。
這世間,哪個有本事的男子身邊沒幾個鶯鶯燕燕?
令李桑若痛恨的是,裴獗把別的女子放在心坎上,寵著,護著,憐惜著,看得眼珠子似的,還不許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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