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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覺得平原縣君如何?」
溫行溯一愣,臉上有點尷尬。
馮蘊笑著湊近些觀察他的表情,很是親近。
在溫行溯的面前,她心裡永遠住了個沒有長大的小姑娘,會調皮作弄,也更隨性幾分。溫行溯讓她看得耳根發熱,心跳加快,馮蘊卻以為他因為濮陽漪而害羞了,聲音輕快了許多。
「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們是兄妹,快,說說看。」
溫行溯張了張嘴,沒出聲音,便苦笑起來。
「腰腰不要為我操心。」
兄妹就是不用細說,也知道對方什麼情緒。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馮蘊也不再討人嫌去干涉兄長的情感。
但她察覺出溫行溯的迴避和躲閃,不是對平原縣君,而是對她。
「大兄怎麼了?不要跟我生分好不好?」
她身子前傾著,認真端詳溫行溯,想到上輩子他離世後自己的心疼,雙眼裡充斥的情感,濃烈得化不開。
溫行溯感覺到她的呼吸,有些喘不過氣。
「腰腰,你喝的不是藥?」
她桌上放著藥碗,溫行溯方才親眼看著她喝的。
這會兒聞著酒氣才發現不對。
「是酒呀。噓……」馮蘊從幾下抽屜里拿出肉乾,分一些給鰲崽,剩下的擺到桌上,然後將藏在被子裡的酒壺拎出來,搖了搖,小聲道:「別讓小滿聽到,一會子又要念叨。」
「你這身子,怎麼能喝酒?」
他板起臉,褪下平常的溫和,目光冷冽嚇人。
馮蘊道:「我喜歡大兄窖里的桂花釀,偷拿了些放在房裡。」
沉吟半晌,她伸手拉一下溫行溯,很乖地道歉。
「不要生氣,我…太難受了,想讓自己醉掉。」
她聲音柔軟,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看著他笑,溫行溯卻覺得汗流浹背,喉頭髮緊。
「哪裡難受?」
馮蘊笑了下,眼裡是落寞和蕭瑟。
「哪裡都難受。」
李桑若看到她或許會難受,可誰知道,她今生再次面對李桑若,其實也同樣不輕鬆。
她每行一步,都是拿命在賭。
她須得抵抗內心強大的畏懼,才能做到別人眼裡的「進退自如」……
溫行溯問:「你是在跟裴獗置氣?」
「沒有啊。」馮蘊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始終笑盈盈的,「分明就是他在跟我置氣,這才過門不入嘛。」
待馮蘊把今晚的事情告訴他,溫行溯整顆心都麻了,沉甸甸的,一是緊張她如此膽大,二是心疼她如此搏命。
「下次不要這樣。把自己賭上去,不值得。怪不得裴獗會生氣,換我,也該生你的氣了。」
「你才不會。」馮蘊笑了起來。
大兄從來沒有生過她的氣,他脾氣好得常讓馮蘊都不免自省,是不是自己太暴躁了。
溫行溯喉頭微哽,好久才從那種憋悶的情緒里舒緩過來。
「你難受,是因為沒有扳倒李桑若?」
馮蘊一怔,搖搖頭,「我還沒那麼愚蠢。」
「這麼說,你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扳倒李桑若,而是方福才?」
「對,又不對。」
溫行溯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目光柔軟。
馮蘊道:「我最想扳倒的是李桑若沒錯,但我眼下沒有扳倒她的能力,只能砍一砍她的爪牙。只要裴獗還是晉廷的臣子,她就還是臨朝稱制的太后殿下,只要裴獗不想她倒下,我就扳不倒她。」
今晚的事情很明朗。
李桑若祭出方福才,裴獗放過她。
雙方各退一步,息事寧人。
這就證明裴獗不想把事情做絕。
其實,裴獗比誰都清楚,那個想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跟男人苟且從而丟人現眼的幕後主使,不是方福才,而是李桑若。
他知道她也知道,她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她不問他不說,二人都心知肚明卻不捅破。
馮蘊忽地便一笑,眼睛莫名的酸。
「大兄渴嗎?喝點。」
溫行溯喉頭微動,「不喝,你也不要喝了。」
馮蘊替溫行溯倒滿,將酒杯塞在他的手心裡。
「喝。酒解千愁。」
柔軟的小手將觸感放大。
有一股熱氣好似在脊背爬行,帶著一絲癢,讓他變得敏感,對著馮蘊的眼睛,心跟著她的呼吸而跳動。
兩個人太近了,近得他開始痛恨自己,在那樣純粹的目光里,竟會生出那些低極的渴望。
「腰腰,這不合規矩。」
「你我兄妹如今流落異鄉,我們便是彼此唯一的親人。要是大兄都避著我,凡事跟我講規矩,我該有多孤獨,多難過?」
語調柔軟,呼吸是酒香。
溫行溯:「腰腰……」
他喉頭有些哽咽。
馮蘊目光灼灼,臉上有笑,更多的是化不開的惆悵。
人在脆弱的時候,情緒洶湧,眼裡的情感也展露無遺。
今夜她明明贏得那麼漂亮,整個人卻脆弱得不堪一擊,許是藥物,許是酒,她的腦袋疼痛得好像快要被撕裂。
「大兄,容我放肆一回可好?這些酒傷不了我的身子,不喝卻會傷我的心。」
溫行溯看著她的眼神,仿佛被燙化,瞳孔急劇收縮,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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