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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勾死人。
他多看了濮陽九一眼。
濮陽九正襟危坐,很懂得惜命。
他就像看不到眼前那一方美景,老神在在地嘆息,「虎狼之藥啊虎狼之藥,下手的人著實歹毒。要不是因為多年為妄之瞧病,本神醫累積了治療的經驗,且小有所成,只怕這小女郎就報廢了。」
換言之……
馮蘊只是被人下藥才這樣。
而裴獗,卻要常常忍耐類似的煎熬。
濮陽九細問:「何人這麼心狠手辣,捨得對嬌滴滴的小娘子下手?淳于焰?」
裴獗冷眼,「說重點。」
濮陽九點點頭,眼風斜著他又誇張地感慨。
「藥下得重,即便有我及時診治,恐怕也會傷及根本,對身子有損……」
裴獗喉結重重的滾了一下,「會如何?」
濮陽九沉著臉,說得比方才慎重。
「這小女郎以後,恐怕是不好受孕,當不成娘了。」
—
馮蘊幽幽醒轉。
營帳里有擺放整齊的兵器和盔甲,長短不一,看著便沉重。
她的衣裙不知去向,身上僅著一件寬大的男子中衣,蜷縮在矮榻上,像一朵飽受摧殘的花骨朵……
「這是何處?」
裴獗已經換過衣服,一襲深衣寬袍,背對著她,看不到那一身精實強悍的肌肉,寬肩窄腰挺拔又頎長,明明很好看,可馮蘊總會想到那種肆虐吃人的野獸……
裴獗沒有回頭,「醒了就吃點東西。」
馮蘊看著左手邊柜子上的湯碗,又看看身上的男式中衣,心裡微微發熱,「我的衣裳……」
「丟了。」裴獗言簡意賅。
馮蘊想問的是,誰給她換的衣裳。
「我。」又是一個字,裴獗的聲音聽不出什麼,好像為她換衣,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馮蘊驀地繃緊,心臟跳得擂鼓似的。
名義上來說,她是裴獗的姬妾,上輩子也同他有過無數肌膚之親。大營里沒有女子,他為她換衣,她應該感激。
可想到今天的事情,想到她昏迷時讓一個男子看光,她仍是有些無法正視……
裴獗親眼看到淳于焰那樣對她。
在那條長河裡,她又幾乎失去理智般強迫裴獗和她糾纏……
這不是一個正經人幹的事。
算了!她就不是正經人,那裴獗自然也不會認為幫她換身衣服,她會覺得難堪或者羞澀吧?
馮蘊搓了搓額角,想說什麼,又忍下去,只啞聲問:「幾時了?」
裴獗說,「夜深了。」
回答了,又相當於沒回答。
馮蘊抿了抿唇,「多謝將軍搭救。」
「嗯。」裴獗低低應一聲。
「放走敵軍,是我的不對……」馮蘊聲音虛弱,「橫豎我今日的醜態,都讓將軍見著了,是打、是罵,還是要罰,全憑將軍做主,我絕無二話……」
她的聲音聽不出羞惱。
很快就已經平靜下來,接受了自己。
裴獗回頭看她,「你該叫我什麼?」
馮蘊一怔,「將軍?」
「這麼叫,我便保不住你。」裴獗目光很深,像有深淵暗冥,拉拽著馮蘊,就如那個好像永遠也走不出來的前塵舊夢,看得她心如亂麻……
「我明白。」馮蘊老實點頭。
放走溫行溯,那是大罪。
即使裴獗不追究,大晉朝廷呢?還有李桑若呢?
他們會輕易饒過她嗎?當然不會。
「所以,將軍希望我如何做?」
裴獗靜靜打量她,「喚一聲夫主。」
馮蘊愕然。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
天地間沒有聲音。
馮蘊盯住他,將洶湧的情緒壓在心頭。
裴獗也在看她,冷漠的,不帶一點人情味,就好像方才的話,不是在說男女情事,而是沙場對陣的你來我往。
馮蘊抿唇,「將軍存心要保我,何人敢為難?」
又笑問:「是太后殿下會問罪於我嗎?」
這聲,她克制著情緒,自認為平靜從容。
可過往傷口翻開來全是疼痛,不經意就流露出夾雜著埋怨的自嘲,當即惹來裴獗的探究。
「何人告訴你的?」
馮蘊不與他對視,一張粉臉微微垂下,表情鬆快地笑,「晉國朝廷里比將軍權重的人,有幾個?何需別人來告訴?」
裴獗沒有說話,朝她走過來。
他姿態高高的,神態冷冷的,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在馮蘊的頭頂覆蓋出一片暗色。
「將軍?」馮蘊抬眉。
他不應,突然伸出一隻胳膊,堅定有力地繞過馮蘊的後背,在她的錯愕里,扣住她的腰往懷裡一拉,逼得她抬起頭來,直面他。
「記住,我不讓你死,無人敢動你。」
似乎怕她不長記憶,手頭又緊了緊。
「下次跳河前,問問我,允是不允!」
跳河?他以為自己是羞愧尋死?
馮蘊有點納悶,但很難因此而感動。
為這樣一句話,不值一提的話。
她不會那樣不爭氣,但她識時務地說了聲謝謝。
「但你該受些懲罰。」裴獗的聲音有點啞,扶在她腰間的手沒有動,傳出的熱量卻十分驚人。
瞧,這樣冷漠的一個人,呼吸是熱的,身子也是火燙的,在這樣的夏日,烙鐵般透過來,仿佛要將她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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