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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不吭聲,都看著李宗訓的臉色。
半晌,才聽他道:「汝南王若何?」
眾人微微一驚。
汝南王元涌,是先帝熙豐的異母弟,生母原本只是一個侍女,得幸後封為容華,不受高祖皇帝所喜,在諸多皇子裡,他年紀最小,也最不受人看重,也因此最為好命,在熙豐帝登基,對皇室宗族輪番的血洗中,苟活下來……
劉子諭聽出李宗訓話里的微妙暗示,皺著眉問道:
「汝南王今年幾歲了?」
李宗訓道:「若非當今突然駕崩,汝南王過幾日就該舉行冠禮了……」
劉子諭看著他道:「會不會年長了些?」
眾人也跟著他,紛紛點頭。
相比二十歲的元涌,還是年僅五歲的元尚乙更好拿捏,一個年長到可以獨斷專行的皇帝,怎會有病殃殃自顧不暇的小皇帝令人舒心?
這個道理,他們相信李宗訓也明白。
所以,劉子諭才會毫不猶豫說出秦王的名字。
豈料,李宗訓哼了一聲,說道:
「秦王用不得了。」
眾人皆是意外,「出了何事?」
李宗訓看著他們,意有所指地道:「諸位可知,當今駕崩前幾日,秦王突然去了白馬寺?」
眾人點頭,「是有此事。」
劉子諭道:「聽說秦王去的那天,白馬寺突現祥瑞,彌勒坐像頭頂生出一隻石麒麟,麒麟口中含玉,玉上有通天二字。方丈認為此玉通靈,乃天降祥瑞……」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來,眼裡生出一抹驚詫的暗光。
「丞相認為,祥瑞是假,有人藉機為秦王登基造勢?」
李宗訓尚未回答,他又自顧自搖頭。
「不對。秦王從小害病,有高僧說是被邪祟奪去了一魂一魄,需在寺廟苦修,從此便每隔三月去白馬寺住上一月,五年來從未間斷,看著也不像是刻意為之。」
李宗訓手捏著茶盞,微微眯起眼。
「這白馬寺的方丈可不簡單,出家前也是一員猛將,說是殺孽太多,這才了去凡根,修行贖罪……」
眾人環顧左右,皆是驚訝。
「我等竟是不知?」
他們更想問的是,如此秘聞,李丞相如何得知?
一陣寒風吹拂進來,簾帷震動,外面有腳步聲匆忙響起。
「稟丞相,太后的車馬明日就要入京了。」
李宗訓猛地睜眼,「雍懷王呢?」
來人道:「雍懷王與太后同行,想必也要明日才到。」
李宗訓雙眼微微一眯,思忖片刻,才看向眾人,捋須而笑,「還以為他們要過了年三十才能到,腳程竟是這麼快,也好,到家也能吃上一口年夜飯……」
眾人紛紛稱是,私下卻是腹誹。
李太后失子之痛,這個年夜飯怎麼吃得下去?
倒是李宗訓這個做外祖的,從頭到尾也無非痛心失去一顆最好用的棋子罷了。
丞相府里養著私兵,建制和開支隸屬禁軍,卻不歸朝廷管束,首領武官叫李深,是李宗訓的親信,眾人說話的時候,他就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等眾人離開,李深這才近前,對李宗訓耳語。
「屬下查明,裴獗快馬返京,去向不明。」
李宗訓冷笑一聲,負手走到牆上懸掛的一張「稚子戲魚圖」前,駐足片刻,微微沉聲道:
「派人盯著白馬寺,裴獗回京,定會去見秦王和端太妃。」
-
臘月二十九。
馮蘊是被院子裡的掃雪聲吵醒的。
又是一整夜的雪,到天亮才稍稍停下。
她穿衣起身,去看了看為溫行溯準備的臥房,調了香點上,這才回來吃飯。
邢丙和葛廣在門外說話,馮蘊剛坐下來拿起湯勺,就看到了孫家小郎。
瘦瘦小小的少年,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外。
葛廣笑問:「孫小郎可是找里正娘子有事?」
孫小郎重重點頭,臉頰有一抹紅暈。
馮蘊放下湯勺:「進來吧。」
孫小郎走到堂屋中間,恭恭敬敬地朝馮蘊行了一禮,抬起頭時,兩隻眼睛紅腫得兔子似的,布滿了紅血絲,顯然是一宿沒有合眼,手上拿了個小布包,不知裝的是什麼,小心翼翼地捧上來。
「里正娘子,我爹讓我把這個拿來給你……」
馮蘊一聽,連忙推辭。
「你們家剛出了事,年後還要修房造屋,正是要用錢的時候,不要跟我客氣,拿回去吧。」
孫小郎臉頰紅撲撲的,語氣哽咽。
「從前京里來的那個韋將軍,欺負我們,是里正娘子出手,救了小人的命,現在又從老天爺手上,救了我們一家四口,我爹說,給里正娘子什麼都是應當的,哪怕我們全家人的性命,也是娘子的。但若真給娘子什麼酬勞謝禮,娘子是肯定不會收的。所以,我爹說,把這個稀罕物拿過來,給娘子掌掌眼,說不定能發現什麼門道……」
馮蘊聽到它說「稀罕物」,心思微微一動。
見狀,孫小郎趕緊把包裹的青布打開。
裡頭裝的是黑漆漆的一團,質地堅硬,像不規則的樹皮,在燈火下,閃著細微的光澤……
馮蘊眼睛一沉,「哪裡來的?」
孫小郎道:「是我爹在山上打獵的時候,在一個山洞裡摳出來的。他當時是想挖點泥土做個野灶,沒料到挖出這個,我爹說,看著不像是尋常物,便撿回來一塊放在家裡,等娘子回來再給娘子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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