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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低頭,「左大哥。」
左仲伸手。
小滿低頭看一眼:「這個不重的。」
左仲沒有說話,從她手上將食籃接過去,走在前面。小滿抿了抿嘴,羞澀地笑了笑,跟在他的身後。
院裡的風燈氤氳著昏黃的燈火。
小徑濕滑,她怕踩著裙子,走得小心翼翼。
左仲走路向來很快,可跟小滿同行,步伐會下意識放慢,甚至回頭來等她。
小滿低頭可以看到他風燈映出的影子,抬頭能看到他嚴肅清正的臉。
沒有那些所謂恩愛夫妻的親昵,更沒有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熱烈,哪怕是夜裡溫存,也是含蓄內斂,按部就班……
跟小滿以為的婚姻有些不同。
但她也很知足。
其實她要的,正是這樣一份安穩。
錢給了她,人也給了她,生活中事事依著她,也慣著她……
他的情感不是江河海洋,澎湃激昂,卻是涓涓細流,點滴關愛……
這便是小滿的靜好歲月。
-
書房裡沒有旁人了,只有一盞圜底油燈,穿插著四個燈盞,安靜地燃燒在桌旁。
裴獗示意馮蘊在旁坐下。
「可以說了。」
馮蘊略微一怔,「說什麼?」
裴獗看她的目光,有一種難言的遲疑。
「蘊娘不是懷疑我麼?」
馮蘊看著裴獗眼裡的精光,再細思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男人把那句「恢復正氣」聽入耳朵里了。
心思還挺多?
看來在裴狗的心裡,她並不是一個良善之輩,而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女妖精。
她道:「我就不該給大王送消夜來,平白生出誤會。」
裴獗察顏觀色,默不作聲。
她半夜送吃的來,本就很不一般,怎不讓人生疑。
但此刻,他不能說這樣的話。
馮蘊的眉梢不經意揚起,「看大王勤政,我心下卻是不安……陛下和太后都染疾在床,國朝大事全壓在大王身上,可這到底也不是長久之計……陛下若當真不治,大王準備如何是好?」
那天出事後,二人各自奔走。
馮蘊又有些忌諱談及此事,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安靜地坐下來談論。
若馮蘊只是裴獗的妻室,按老祖宗的規矩,這種政務大事,是不可以插嘴多話的。
可她如今是王府長史,是裴獗的幕僚之首,問這些事理所應當。
裴獗沉默片刻,將旁邊的幾封摺子拿過來,放在馮蘊的面前。
「蘊娘看看。」
馮蘊將幾道摺子全部看完,然後放回去。
再抬眼看著裴獗,一言不發。
裴獗也不說話。
風捲入簾,油燈輕爆,案上的書頁被風翻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
天家無小事。
每道摺子里涌動的都是帝國的暗流。
朝臣明里暗裡都在試探,另立新君,會花落誰家,而這些摺子,卻是直接諫言……
「莊賢王之子元閱,聰慧機智,可承祖制,教化在端太后膝下,以綿延皇統……」
這幾日,馮蘊每日入宮都會遇到大長公主,她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宮裡人對大長公主的態度,有所變化……
這個莊賢王,可是大長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這些摺子的背後,很難說有沒有大長公主的授意。
馮蘊想到躺在龍榻上的阿元面色青白的樣子,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問:「大王是如何想的?」
裴獗慢慢抬手,按壓了一下眉心,聲音淺淡地道:
「僚屬諫言,機不可失。」
短短八個字。
將他那些屬下的心思,說得清清楚楚。
這對裴獗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機會。
大丈夫行走一世,無外乎功名利祿。
裴獗雖已走上功名利祿的巔峰,卻還不是極限……
馮蘊看著他。
「大王呢,如何作想?」
暗夜無聲。
二人相對而視。
裴獗沒有即刻回答。
「噼啪」一聲。
不知是哪裡的野貓,將庭院裡的瓦盆掀翻,碎落在地面,划過一聲悶響。
嘩啦啦……
風驟起,拍在窗欞上。
裴獗慢慢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夜景,低低道:
「下雨了,蘊娘。」
馮蘊望著他頎長的身影,淡淡嗯一聲。
「昨日立春了,大王。」
裴獗轉過頭來,打量著馮蘊的臉,平靜地道:
「我若說順勢而為,蘊娘失不失望?」
順勢而為,關鍵看勢。
馮蘊擱在膝頭的手,慢慢地鬆開。
「無論大王如何,我都支持。」
裴獗眼眸一深。
是意外。
也是驚喜。
馮蘊對元尚乙的情感,他自是看在眼裡。
小皇帝出事後,馮蘊克制著情緒,並沒有流露過多的悲痛,或是著急。
但裴獗知道,她比誰都期待小皇帝龍體安康……
他幽禁的視線,落在馮蘊的臉上。
幾分柔軟,幾分探究。
「我一直有個疑問。」
「什麼?」馮蘊看著她。
「蘊娘對幼帝,為何如此喜愛?短短時日,便如慈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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