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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坦然的,平靜的馮蘊,能帶給他極大的安全感。
元尚乙偷偷握住馮蘊的手……
馮蘊低頭看一眼,拿水囊給他。
看他喝水時睫毛一顫一抖的樣子,那種對渠兒的虧欠再次湧上心來……
渠兒跟著她這個無能的母親,是不是也像元尚乙一樣,提心弔膽,驚恐不安,居無寧日?
如果她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孩子,又怎會有那樣的下場……
再無法彌補了。
那些遺憾,變成一道撕裂的傷疤,在心頭不斷地擴散,馮蘊眼神漸深,可見傷感。
元尚乙察覺到什麼,抬起頭,看著她,突然伸手撫了撫馮蘊的眉頭。
「娘子不皺眉,你看,我乖乖喝的。」
馮蘊回過神,笑了一下。
「我是想到蝗蟲才皺眉的,與阿元無關。」
元尚乙哦一聲,突然目光直愣愣地盯著車轅。
「娘子,你看……」
馮蘊扭頭,還沒有說話,賀洽已拔高了聲音。
「蝗蟲……」
元尚乙道:「這是蚱蜢嗎?」
以前在白馬寺客居時,也見過庭院裡的蚱蜢,他並不十分懼怕,甚至有些好奇,刺史君說的,一夜間「寸草不生」的害蟲,原來就是蚱蜢?
看著孩子的好奇,馮蘊伸手,用手絹將那隻蝗蟲捉過來,在賀洽錯愕的目光中,指著它道:
「蚱蜢是蝗蟲,蝗蟲卻非蚱蜢。平常我們所說的蚱蜢,食草,不喜遷移,不愛集群,對作物傷害較小。蝗蟲是同類,但不同種。你看,它個頭大,頭圓,嘴也大,能長距離地遷飛,一出沒便是集群,大規模為害作物,還很雜食……」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小皇帝。
「一般蚱蜢不吃同類,而蝗蟲在沒有食物來源的時候,會選擇吃掉同類來保全自己。」
元尚乙聽得臉都白了。
馮蘊輕描淡寫地將蝗蟲踩死在牛車裡,丟出去,淡淡地道:「為了不被同類吃掉,蝗蟲數量越多,行進速度越多。這才有蝗蟲過境,遮天蔽日,赤地千里一說……」
「那為何要集群?」
「為了繁殖、存活。」
有問必有答。
元尚乙越發喜歡這個滿腹學識的王妃。
「娘子比太傅懂得都多。」
馮蘊看著他道:「我也是看書才知這些。阿元要是喜歡,可以常到我莊子裡來看書……」
元尚乙已經識得很多字了,但在宮裡涉獵的書籍全有定數,沒有那麼多雜書、閒書可看。
他偏生就喜歡這些,當即重重點頭。
「娘子回去和林女史說,我可以時時來找你。」
馮蘊道:「好。」
到劉家村果然很熱了,但農人們沒有在屋裡貪涼,而是在地頭驅趕、捕殺蝗蟲。
戴著草帽,頂著烈日,大人孩子老人,全家出動。
而里長則是帶著村里幾個長輩,在村中設了祭台,祭禮神靈,祈求保佑消除蝗災。
馮蘊牽著元尚乙下車,把他帶到一棵樹冠茂盛的大樹下歇涼,吩咐小滿和侍衛們看著,自己跟賀洽走上地頭。
田間地頭有蝗蟲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要不是成群結隊,就不會泛濫成災。
但村里人說,今年的蝗蟲數量,比往年明顯增多。他們已經捕殺了三天,數量仍不見減少,這才不得不拿出傢伙來驅趕……
馮蘊其實不贊同驅趕的方法。
這無非是從這個村到那個村而已。
里長在水井邊洗淨了手,走過來對著賀洽就是低頭作揖。
「刺史君,你得幫我們想想辦法啊。莊稼都吃光了,整個村子就沒有活路了啊。」
劉家村和沈家村一樣,以姓冠名,聚族而居,整個村子裡的人都姓劉,都是親戚,要是遭了蝗災,借糧的地方都找不到……
賀洽不太懂農術。
可聽說蝗災的可怕,方才又聽馮蘊講了一回,也是急得一滿腦門的汗。
「正在想辦法,正在想辦法。」
他也上火。
以前他是個武將,只管上陣殺敵。
蝗災卻是自古以來的農術難題,誰遇上算誰倒霉,除了捕殺,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於是求助的眼神,就落在了馮蘊的臉上。
里正尚不知道這個牽孩子的婦人,就是雍懷王妃,而樹蔭下駐足觀看的孩童,更是一國之君。
他只當馮蘊是賀洽的家眷,看一眼,又對賀洽道:
「今年糧食又漲價了,村里家戶都沒有餘糧……唉,愁嘞,要是像花溪村就好了,有農具、製衣,陶窯,各種作坊,就算種不出莊稼,也不至於餓飯……」
賀洽尷尬地笑了笑。
「劉里正可以去花溪,跟他們學一學。」
里長搖頭,「這世道,哪有不藏私的,吃飯的本錢,誰也教別人,再說了,都干作坊去了,這田地不就沒人種了嗎?」
聽上去很有道理,賀洽只能笑。
糧食危險,不止劉里長有,身為一州長官,賀洽其實比他還愁……
馮蘊突然開口:「眼下蝗蟲還不密集,村里多養些雞鴨鵝吧?有蝗蟲,恰可以節省投餵的糧食……」
里長搖頭,有些輕視的目光掃她。
「夫人有所不知啊,蟲子多了,鴨子是吃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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