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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阿父。」
她眼裡是希冀和渴望,帶著光。
馮敬廷看著,一時又是難受,又是唏噓。
馮蘊的名字是盧三娘取的,蘊含極深,取天之巧,光華內斂,包藏萬象。
馮瑩的名字是陳夫人的意思,想讓她大放光彩,瑩惑萬丈。
馮梁和馮貞出生時,家主已是大哥,兩個孩兒的名字,皆是大哥所賜,他四個孩子,沒一個是自己取的名。
昨夜裡,他還當真為大滿的名字思忖過。
因此,看著眾人的目光,他沒有半分猶豫,含笑便捋須出口。
「薈字如何?薈兮蔚兮,南山朝隮。意指我兒才華出眾,嫻雅富足。與你姐妹倒也相襯。」
蘊、薈、瑩。
大滿活了幾十年,方才有了個正經名字,她一副欣喜的模樣,誠惶誠恐地拜謝父親。
父女幾個有說有笑,忽然聽到船板上傳來咚的一聲巨響,好似震得水面都在晃動一般。
眾人回頭,只見陳夫人站在那裡,馮瑩扶著她的胳膊,身側奶娘牽著兩個小的,臉色極是難看。
馮敬廷心下一緊。
「夫人,這是……怎麼了?」
陳夫人皮笑肉不笑。
「木槳掉下來了,差點砸到我的腳。」
馮敬廷嚇一跳,趕緊走回來扶她,「沒事吧。」
陳夫人心下無名火燒,看馮敬廷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妾當不起郎主的關心。」
這陰陽怪氣的,聽得馮敬廷頭大,低低叮囑:「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再氣也得分場合,今日見親家,大哥交代了,萬不能出半點紕漏……」
陳夫人冷笑看她。
「你當人家是親家,人家有把你這個老丈人放在眼裡嗎?別自作多情了。」
說著她便甩開馮敬廷,走在了前面。
馮敬廷滿臉尷尬。
裴獗是沒有來碼頭相迎,但馮蘊方才說了,裴沖腿腳不便,裴媛前兩日和敖政鬧脾氣,帶著孩子離開了信州,裴獗營里有事,抽不出時間來……
說來情有可原,可陳夫人這麼一說,馮敬廷難免覺得被怠慢了。
馬車徑直駛向觀瀾閣,敖七推著裴衝出來迎客,敖政作陪,裴獗果然沒到。
陳夫人暗自冷笑,莫名覺得舒坦了幾分。
這個裴大將軍,對馮十二娘,也沒有那麼看重嘛。
姿色再好,也過不了幾個春秋,且看著她被裴獗嫌棄,棄婦一樣被趕回南齊,哭著求家族庇佑吧……
裴沖為了今日,備下了大禮,一口一句「親家公」「親家母」,周到而體面。
對裴獗不在場的事,他又當面致歉一番。
「明日太后要攜臣眾返京,犬子安排宿衛,沒來迎接老泰山,專程托我向親家公請罪。」
馮敬廷客氣一番,連說三遍無妨,又問一句。
「明日便要返京了?」
裴沖笑道:「是。兩國訂盟,天下太平,也該回去過年了。」
馮敬廷遲疑著蹙眉,帶點試探的意思。
「聽人說,貴國的小皇帝……身染重疾?」
裴沖看他一眼,淡淡道:「陛下年紀尚幼,傷風涼寒在所難免,我大晉良醫無數,陛下真龍之身,很快就痊癒了。」
馮敬廷笑了笑,低頭飲茶,狀若無意地道:「我那賢婿裂土封王,受九錫之禮,大晉眼下強臣弱主,回到中京,想不生是非都難啊……」
他這麼說不無道理。
要是平常親家,大可將國事當成家常來嘮。但他們各自為政,每一句話都會深究,不知對方有幾層意思。
裴沖馬上回應道:「親家公言重了。犬子看似能征善戰,手握重兵,實則不善經營,在大晉朝堂根基淺薄,算不得什麼強臣……」
馮敬廷見他不肯多說,猶豫著問:
「那裴公可要一同返回中京?」
裴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正因如此,這才急著約親家公見面一敘。」
說罷朝馮敬廷拱手致歉:「他們小兒女在并州倉促成婚,大禮來不及準備,是裴家委屈了十二娘。我的想法是,咱們雙方坐下來商量商量,看如何給他們補上?」
馮敬廷道:「時間上會不會倉促了些?」
男方有意補償,女方沒有拒絕的道理,畢竟走大禮,馮家不會吃虧。
陳夫人聽不得馮敬廷的語氣,笑了一聲便橫插一句。
「裴公太客氣了。這怎麼能怨你們呢?要怪,也只能怪我們馮家,對女兒管束不嚴,沒名沒分不知會高堂便把自己嫁了,實在不懂規矩……」
她想藉機要回馮家在安渡置的產業,話里話外,可勁兒地打壓馮蘊,直指她的不檢點。
馮敬廷聽得皺眉,尷尬卻不敢吭聲……
不料,裴沖會當即黑臉。
「親家母出身名門,從小錦衣玉食,未經戰火,不見白骨,想必也不知烽煙盡處生死存亡,什麼禮數什麼規矩都要靠邊。我們將門之人,只講怎麼活下來,不講規矩。」
又一頓,虎目冷視陳夫人。
「再有,當時兩軍陣前,生死未卜,他們要是知會夫人,夫人敢去喝那一口喜酒嗎?」
裴沖當年可是名震南北的一員猛將,殘疾後多年不上戰場,但氣勢仍在,不輕不重地幾句話,聽得馮敬廷羞愧不已。
「婦道人家沒有見識,說話不知分寸,裴公不必與她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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