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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懶洋洋望向李宗訓。
「父親,你看得懂少恭叔的計謀嗎?」
唐少恭眉頭緊鎖,他聽出李桑若在藉機挑撥,以報內心對他之恨,淡淡地苦笑一下,低頭拱手。
「仆做事,端看是否有利於丞相。問心無愧,請丞相明鑑。」
李宗訓不發一言地看著他,眼神在夜燈照映下顯得陰沉狠戾。
好半晌,才低沉地道:「少恭去次殿暫歇吧。中京的事,我自有主張。」
李宗訓深深看他一眼,拂袖出門,叫來隨從李深,沉聲吩咐。
「傳令下去,務必守住禁苑大門,不可任裴軍闖入……」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好像有千軍萬馬似的。
李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拱手應諾,又遲疑著腳步,回望過來。
「主公,裴獗來勢洶洶,北雍軍最擅長攻城打硬仗……丞相還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李宗訓冷笑一聲,雙眼陰沉沉地眯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裴獗想扶持元尚乙坐上龍椅?休想。」
見李深滿眼擔憂,他沉聲道:
「必要時,魚死網破,全城盡毀又何妨?」
「丞相!」李深大驚失色,雙眼恐懼地看著他,「三思啊!」
李宗訓冷眸,「已無回頭路矣。」
-
自覺沒有退路了的,又何止李宗訓?
京郊大營里,北雍軍得到消息便在校場上迅速集結。
他們本就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士兵們都是剛剛從戰場上拉下來的,見慣了生死和鮮血,卻沒有見過如此齷齪的手段。
他們在外與齊軍拼死拼活,朝中的官老爺們吃喝玩樂,如今一聲「叛軍」便將他們的功勞抹殺。逃無可逃,退無可退。新君上位必然不會放過他們,那何不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闖出一番天地?
赫連騫扶刀站在點將台上,看著眾人。
「兄弟們,今夜之事傳得沸沸揚揚,我赫連騫不說,你們想必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沒錯,你們聽到的,都是真的!中京城裡那個尸位素餐的老東西,說大將軍是圖謀造反的逆首,我們是助紂為虐的叛軍!兄弟們,你們說,我們屈是不屈!?」
「屈!」
「沒錯,屈!都他娘的快屈死了。狗丞相大概忘了,當年是誰一力托舉他的外孫坐上龍椅,是誰阻止內廷叛亂,穩定朝綱?又是誰領兵出征,抗北戎,殺南齊,守護著大晉的安寧,護衛了我們的妻兒爺娘?」
「是大將軍,是雍懷王!」底下士兵吼聲如雷。
「對!」赫連騫目露厲色,單手叉腰,抬眼望向漫天風雪,痛心疾首地呼喊,「這是我等浴血奮戰保衛下來的江山,這是我等不顧生死守護一生的皇朝。兄弟們為之九死一生,卻淪為叛軍,肯是不肯?」
「不肯!」士兵齊舉刀槍,大聲回應。
「大將軍被問叛國之罪,我們許是不許?」
「不許!」
「國朝辜負了我們,我們反是不反?」
「反!」
上萬將士齊聲怒吼,如同發瘋一般震天大叫。
「反了!」
「反他娘的!」
赫連騫雙眼通紅地看著眾人,高大的身影在台上來回幾個踱步,像是在最終思考,好片刻,突然停下來,振臂吶喊。
「是國賊李宗訓將我等逼上絕路的。我們造的是他的反!」
「殺李宗訓,立秦王為新君,為北雍軍平反。」
赫連騫大聲高呼,上萬人齊聲回應。
「殺國賊,立新君,為北雍軍平反。」
大雪澆不滅的熱血澎湃,寒風吹不散的激情燃燒。
整個大地似乎都在吼叫聲中震動,一片刀光槍影在校場上晃動。
退,死路一條。
戰,尚有一線生機。
上萬北雍軍士兵湧入中京北城門。
投石機被搬至城牆下,碎石呼嘯而至,慘叫連連。
赫連騫騎上戰馬,揮舞腰刀,指揮身後的將士。
「兄弟們,闖入中京城,救雍懷王。闖入禁苑,殺國賊李宗訓!」
「殺國賊李宗訓,重立新君。」
高亢的吼叫聲,激盪在中京城上空。
城裡,不知哪個大戶人家為慶賀新年點燃的焰火,從不知名的角落衝上天際,將這個寒夜映照出別樣的風景。
-
裴府,兵戈聲里惟一清淨的是汀蘭院。
這是裴夫人生前最愛的涼亭水榭。
她的墓地也在此處。
裴沖是個固執而古怪的男人。
他將自己的夫人埋在後院,獨居於此寸步不離的守著,不許旁人靠近。
汀蘭院滿目孤清,好似不在繁華的中京城。
此時此刻,站在院落水榭邊看著裴沖喝酒的,是一身戰甲頭戴纓冠的裴獗。
他安靜地站在飛雪綿延的夜幕下,等裴沖喝完酒壺裡的最後一滴酒,這才扶刀慢慢走近。
「父親,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
裴沖沒有抬頭,搖了搖酒壺,又放下來。
「沒酒了。」
一隻焰火飛過上空。
裴獗抬頭看一眼,微蹙的眉頭鬆開了些。
「你跟我走,我買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裴沖這才抬起醉意熏熏的眼,看著他道:「你阿母在這裡,我不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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