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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看著她猶疑的目光,黑眸一亮,「你問。」
馮蘊道:「你登基後,李桑若還住在宮裡,可有不便?」
裴獗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以為馮蘊會問立後的事情……
朝野上下都吵翻天了,惟有正主不為所動。
「沒有。」他悶聲悶氣。
馮蘊揚了揚眉,小聲地笑,「既然你覺得放一個前前前朝的太后在宮裡,沒有什麼不便,那只能怪我多嘴了。」
「我是說,她沒有住在宮裡。」裴獗道。
馮蘊很是意外,「她不在宮裡,去了何處?」
稍頓片刻,又疑惑地蹙起眉頭,似笑非笑地問:「難不成,你真給了她一個長公主的尊號,離宮開府?」
裴獗冷冷地掃她一眼。
「她自請出家了。」
「什麼?」馮蘊很是意外,「什麼時候的事?」
「今日。」裴獗眼瞼微低,怕被她看出情緒似的,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去了慧心堂,只盼青燈古佛,能讓她明心見性。」
馮蘊微微眯著眼,打量他的表情。
「當真是她自願的?」
裴獗抿唇,半晌微微一嘆。
「這是她最好的歸宿。」
最好的歸宿?
裴獗這麼認為,馮蘊卻不這麼想。李桑若啊,要是就這麼了卻殘生,似乎還是太順當了。
可依她的性子,明心見性是做不到的,度日如年,那一定會有。以前有面首常伴在側,如今孤清一人,怎能耐得住寂寞?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將身子伏在裴獗的胸膛上,慢慢地閉上眼睛,嘴裡若有若無的一笑。
「陛下大事已了,我在西京閒著也是難受,過兩日,索性回安渡去好了。」
裴獗低頭看她一眼,「好。」
他答應得很爽快,爽快得馮蘊內心有點生疑。
別的事情,她不敢說,可裴獗是向來不喜歡她離開身邊的……
尤其他今時不同往日,一國之君了,兩個人相處的時候,雖然他還沒有培養出那種身為人君的習慣了,可情緒怎麼會變呢?
馮蘊有很多疑惑,可她太困了。
來不及問什麼,就那樣趴在裴獗的胸膛上,任由他摟住腰身,慢慢地睡了過去。
-
進入五月來,她就有些嗜睡,馮蘊覺得自己是閒的,裴府人少,家事簡單,又有裴媛打理,根本用不著她操什麼心……
又待幾日,她閒不住了,吩咐僕從收拾行李,準備回安渡的行程。
「娘子娘子……」
小滿手上捧著一束園裡半盛的鮮花,喜滋滋地進來,告訴她道:
「娘子可知出大事了?」
馮蘊打個哈欠,瞥她一眼。
「說吧,又聽了什么小道消息?」
小滿嬌俏地哼聲,「可這不是小道消息。坊間都在瘋傳,李太后自請出家,在慧心堂削髮為尼……」
小滿的開心肉眼可見。
可馮蘊早知消息,此刻心靜如水。
「她出她的家,你高興個什麼勁兒?」小滿哦一聲,老老實實地收斂笑容,又偷偷瞥她。
「娘子就不想看看李太后剔光頭髮的樣子?」
馮蘊懶洋洋地攏一下衣裳,眼尾掃她,「你想看?」
小滿拼命點頭,用力點頭。
「想。仆女想去。環兒和佩兒她們幾個也想去!環兒說,李太后頭形略尖,沒有頭髮定是醜陋不堪!」
馮蘊無語地掃她一眼。
「你們平常就說這些?」
「我們還說……」小滿瞥她一眼,「我們平常說,要是哪天能喚娘子做娘娘就好了。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金安,娘娘如意,娘娘吉祥,娘娘萬壽無疆……」
馮蘊撲哧一聲,美眸微眯。
「快閉嘴吧。回安渡前,帶你們去拜會一下庵堂故舊,讓你們長長見識,看個夠本……」
小滿和環兒對視一眼,嘻嘻笑著行禮。
「多謝娘子成全。」
-
慧心堂在西京城外三十里路的一座名叫翠雲峰的半山腰上。
令馮蘊沒有想到的是,不止李桑若,還有好些前朝宮妃,都一同被送了過來了。
不過,旁人是「帶髮修行」,只有李桑若是「自請出家」。旁的宮妃不用剃度,她卻是削去了滿頭的青絲。
她還不到三十歲啊。
這麼年輕,就要在這座破廟裡了卻餘生?
裴獗太狠了。
太狠了。
庵堂里沒有鏡子,李桑若是對著臉盆子裡的水,觀看的自己沒有頭髮的模樣。
光滑的頭皮,剃得很乾淨,但摸上去仍有一些短刺刮手。
她還不習慣,很不習慣。
憤憤的,她手指下意識戳向水盆。
水波微微一盪。
那個瘦削的倒影,在水面上搖搖晃晃,正如她顛沛流離的人生……
李桑若笑了。
對著臉盆。
也對著臉盆里的倒影,笑得痴狂……
一陣微風穿窗而過,吹在她腰寬袖闊的青灰色僧服上,靜謐里,腳步聲從遠到近,停在房門口。
李桑若住的地方,是庵堂最僻靜的一處。
她隨身有一個叫梅香的宮女,但不是聽她話的,而是唐少恭指到她身邊侍候的人。
李桑若在推門聲里轉頭,看到唐少恭進來,看到梅香低垂著頭退下去,當即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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