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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嘆氣。
這世上什麼都能選,唯獨娘是不能選的啊。
「乖,聽話,快回去了,別讓人久等。」
元尚乙點點頭,雙手卻緊緊扣在她脖子上,聲音軟軟的,聽著卻讓人心酸。
「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帶我回花溪吧?」
「陛下……」馮蘊察覺到這孩子今夜的情緒有些不太好,有心安慰,可在這座宮殿裡,到處都是人,甚至不知道都有誰人的耳目。
她不能和皇帝久待。
更不能讓皇帝說這些。
她狠下心,將元尚乙從脖子上解下來,盯住他的眼睛。
「阿元,我不是你的娘,你的娘是端太后,你要好好孝敬她,做一個快樂的小皇帝。懂嗎?」
她說罷,憐憫地摸了摸元尚乙的頭,轉過身,決然而去。
-
酒宴未散,大殿內杯盞流光,幽香陣陣,絲竹綿綿。
一眼望去滿座衣冠,王孫貴人,在高擎的燈燭里,洋溢著昏昏欲醉的笑。
馮蘊坐回去,裴獗便投來注視的目光。
她略頷首,含笑垂眸。
裴獗道:「你沒吃什麼東西?」
馮蘊嗯一聲,「晌午在長姊院裡吃了火燒炙肉,還頂在心口,不太能吃下。」
裴獗沒有多說什麼,略微點頭。
席間,不時有人來敬酒,說些恭維的話。
馮蘊從來不知裴獗的酒量是那樣好的,他今夜很給人臉,來者便輕抿一口,以回敬。
她坐了許久都沒有看到元尚乙回席,內心有些不安。
於是側過頭來,示意小滿走近,「去看看。」
小滿會意,點頭默默退下去。
裴獗再次看她一眼,神色隱隱掠過一絲探究,但沒說話。
他們都知道,這個宴席上,無數人都盯著她和裴獗,在察言觀色,以便做出一些於己有利的判斷……
但馮蘊知道他們再怎麼看也是徒勞。
她與裴獗朝夕相處,都看不透他,這些人又能瞧出什麼來?
「下官敬大王一杯,恭祝大王和王妃鴛鴦璧合,早生貴子,福壽安康。」
馮蘊一愣,微微扭頭看向裴獗,眸底閃過微妙的火花。
裴獗沒有出聲,脊背坐得筆直,目光陰冷冷的,好似隔著重重濃霧看向羅鼎。
這句話不算突兀,看上去就像是多飲了幾杯的羅鼎恣意了些,隨便說的……
但在這座大殿上,個個都是人精。
沒有隨便,也沒有人敢隨便……
「多謝。」裴獗沒什麼反應,輕輕應聲,舉杯示意一下,抬袖而飲。
羅鼎抻直脖子,將杯里的酒痛快餘盡,又朗聲一笑。
「大王,今夜小女隨下官入宮,為陛下太后獻曲,也盼得到大王的指點……」
他說話間便往回看。
這時大殿上已換了舞姬,只見一個身形窈窕的妙齡少女,臉上繫著半隱半現的輕紗,款款走到殿中,朝眾人一一拜揖,然後在琴台邊坐下。
纖指撫琴,纏綿的曲調便徐徐流出……
想來羅鼎是對自家女兒的花容月貌極有信心的,捋著鬍鬚自得而笑,那張略帶酒意的臉,紅光滿面。
這是準備好了要做裴獗的岳丈?
怪不得要祝她和裴獗「早生貴子」。
這是知道他們成婚這麼久,她都沒有一子半女,故意提醒裴獗,再動這點歪腦筋?
馮蘊似笑非笑,手指若有若無隨曲而動,好似看得入迷。
前世今生不知多少人要給裴獗送姬妾,羅鼎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種事情避免不了。
他們和馮敬廷其實一樣,家裡的女兒就是攀附權貴和交換利益的物件,有幾分真心實意地疼愛,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她見怪不怪,不以為然。
裴獗的眼神卻好似被冰封住的。
他沒有當庭發作,直到一曲完畢,那少女盈盈行來,略帶侷促地走到他跟前拜下。
「妾見過大王、王妃……若君不棄,妾願再為君奏。」
席上不少人流露出鄙夷的眼神,覺得羅鼎這馬屁拍得令人作嘔。
更多人,則是看戲。
只有敖政知道,這羅鼎怕是要撞到鐵板上了。
李氏父女逃亡鄴城後,羅鼎這一批舊臣,在西京的處境便極為尷尬,羅鼎不升不降不溫不火,頭上就像懸著一把刀,不知什麼時候會砍下來……
這是要借著酒意,當眾賭一個機會?
一般而言,在朝為官的人都會給彼此幾分體面,不會輕易得罪誰,更不會輕易讓人下不來台。
於是他又示意女兒走近一些。
「小女蘭卿,續弦所出,年方十六,素來欽慕大王……」
「羅鼎。」裴獗面沉如灰,酒盞重重放下,「你好大的膽。」
羅鼎聽他直呼名諱,心下一涼。
裴獗沒看上他的女兒……
好在,他方才也給自己留了餘地,當即深深一揖。
「是臣下唐突,竟敢讓靡靡之音擾大王清靜。」
又回頭瞪著女兒,「還不快退下!陳詞爛調,出來丟人。」
那少女年歲小,沒經過事,大殿上被父親呵斥,早已羞紅了臉面,縱有輕紗遮臉,仍可見表情的狼狽,那雙紅透的眼圈裡,一閃而過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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